两人刚走到回廊，就见春桃提着盏羊角灯候在那里，灯芯用红布罩着，只透出淡淡的光晕。“小姐，萧公子的车在巷尾等着呢。”春桃的声音压得极低，手里还拿着件带帽的斗篷，“夜里风凉，披上吧。”

小燕子接过斗篷给紫薇披上，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我们走了。”她拍了拍春桃的手，“要是我爹娘问起，就说我们去柳红家住一晚。”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青石板被脚步踩出的轻响。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像前世今生纠缠的缘分。快到巷口时，紫薇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方府的方向，西厢房的烛火还亮着，像颗温暖的星子。

“别回头，往前走。”小燕子轻轻推了她一把，声音里带着笑意，“等你回来，我教你练剑，咱们一起把鄂家那些坏东西打跑！”

紫薇点点头，跟着春桃走向巷尾的马车。车帘掀开的瞬间，她回头望了一眼，见小燕子还站在原地，月光落在她身上，藕荷色的衣裙泛着淡淡的银辉，像只即将展翅的燕子。车帘落下，隔绝了视线，却隔不断那声轻轻的“保重”，随着夜风飘进车厢。

小燕子站在巷口，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在月色里，才转身跃上墙头。她从腰间解下银哨，轻轻吹了声，哨音清越，很快，远处传来两声回应，是柳青在确认安全。她理了理衣襟，脚下轻点，身影如轻燕般掠过屋顶，朝着静心书院的方向飞去——这一世，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紫薇。

月光洒满京城的街巷，照亮马车碾过的辙痕，也照亮了西厢房那盏彻夜未熄的烛火。行囊里的桂花糕还带着余温，玉佩在衣襟下静静发烫，一场关于守护与重逢的序幕，正随着渐亮的晨曦，悄然拉开。

第107章 坤宁宫前逢暖意，旧忆新颜扰心魂

晨光漫过紫禁城的琉璃瓦，将坤宁宫的朱红宫墙染成一片暖金。小燕子跟着引路的周太监走在汉白玉御道上，脚下的石板被露水润得发亮，倒映着她略显局促的身影。她今日穿了件月白杭绸长衫，领口绣着几枝淡粉玉兰，是方母连夜赶制的，说“见皇家体面些”，可她总觉得这料子滑溜溜的，不如练功服自在，走几步就忍不住拽拽腰间的绦带。

“方小姐，前面就是坤宁宫了。”周太监放缓脚步，低声提醒，“皇后娘娘刚从老佛爷宫里回来，这会儿许在偏殿歇着呢。”他眼角堆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谁都知道这位方小姐虽未入宫，却得皇上另眼相看，连苏公公都特意叮嘱过要仔细伺候。

小燕子“嗯”了一声，目光却被宫门口的铜鹤吸引。那对铜鹤昂首立在台阶两侧，羽翼上的纹路被岁月磨得光滑，晨光落在上面泛着冷光。她忽然想起前世第一次进宫时，也是在这宫门前被罚跪，膝盖硌在冰冷的石板上，听着里面皇后冷厉的呵斥声发抖。可眼下，宫门洞开，里面隐约传来温和的笑语，竟让她有些恍惚。

“这不是方小姐吗？”话音刚落，就见皇后带着一群宫女从殿内走出。她今日穿了件石青绣凤纹的常服，鬓边斜插着支赤金点翠凤钗，钗头的珍珠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碎光洒在青石地上，像落了一地星星。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小燕子连忙屈膝行礼，指尖紧张地攥着长衫下摆，指节都泛了白。前世的皇后总是眉头紧锁，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可眼前这位，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温和。

“快起来，地上凉。”皇后亲自伸手扶起她，掌心温温的，带着股淡淡的兰花香，“这孩子，怎么每次见了本宫都这么拘谨？”她拉着小燕子的手往殿里走，目光落在她单薄的长衫上，眉头微蹙，“今早风大，怎么不多穿件衣裳？仔细冻着了。”

小燕子被她拉着手臂，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兰花香——和方府后院种的素心兰一个味道。她偷偷抬眼，见皇后正含笑打量她，目光在她鬓边那支白玉簪上停了停，那是紫薇前几日送她的，说“玉能安神”。

“瞧这眉眼，真是越看越俊。”皇后转头对身边的容嬷嬷笑道，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欢喜，“透着股灵秀劲儿，难怪皇上常念叨，说江南水土养人，养出这么个活脱脱的姑娘。”她抬手替小燕子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上次宫宴见你弹的《平沙落雁》，琴技可比宫里的琴师灵动多了。”

小燕子被夸得脸颊发烫，连忙低下头：“娘娘谬赞了，臣女只是瞎弹着玩的。”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前世皇后见了她，不是斥她“野丫头没规矩”，就是让容嬷嬷“教教她宫廷礼仪”，今日这态度，倒像是邻家婶娘看自家侄女，亲切得让她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