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红妆入府，暗影浮动

荣亲王府的朱漆大门外，两顶青呢小轿落定。门房高声通报的声音像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东院廊下都能听得真切。

小燕子正踮脚给那株最茂盛的海棠浇水，铜壶“哐当”一声撞在石阶上，溅了她半裙的泥点。她僵在原地，后背的阳光明明暖得烫人，却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王妃……”小邓子的声音透着小心翼翼，“西院都收拾好了，老佛爷派来的嬷嬷说……说该请陈姑娘进府了。”

小燕子没回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廊柱上的雕花，木头碎屑嵌进指甲缝里也不觉得疼。“知道了。”她的声音闷闷的，像被水泡过的棉絮，“让她进来吧。”

永琪从书房快步走出，藏青色常服的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他站在小燕子身后半步，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喉结滚了滚：“我陪你去前厅看看？”

“不必了。”小燕子猛地转身，眼眶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却偏要扬起下巴笑，“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多个人吃饭吗？我还怕荣亲王府养不起不成？”她说着就往内室走，袖口扫过那盆刚浇过水的海棠，几片花瓣簌簌落在青砖上。

永琪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想拉，指尖却只捞到一片飘落的海棠花瓣。小卓子捧着刚烫好的茶过来，见王爷这副模样，又把茶盘往身后藏了藏，给小虫子使了个眼色——这时候谁都别往前凑。

前厅里，陈知画已从轿上下来。月白色的素面旗袍，领口绣着几枝淡雅的兰草，乌黑的发髻上只插了支碧玉簪，倒比在御花园初见时更显清丽。她手里捏着块素色手帕，指节微微泛白，见了迎上来的管家，屈膝行礼时动作标准得挑不出错处，只是耳根悄悄红了。

“陈姑娘一路辛苦，这边请。”管家引路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让候在院里的仆役们都听见。西院的方向早有婆子们候着，垂手侍立的模样倒比伺候东院时更显谨慎。

小燕子终究还是没回内室。她扒着月亮门的朱漆木框，指缝里漏出的目光像淬了火的针尖，直直扎在陈知画那件月白旗袍上。小蚊子凑到她身边，踮脚往前厅瞅，嘴里嘀嘀咕咕：“乖乖隆地咚，这阵仗，比当年王妃进府时还讲究。”

“你说什么？”小燕子猛地回头，眼神里的火差点把小蚊子的帽子烧着。

小蚊子吓得一缩脖子：“没、没什么！奴才是说……这兰草绣得不如王妃您那件海棠花好看！”

小燕子被他逗得“嗤”地笑出声，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却跟着滚了下来。她赶紧抬手抹掉，正撞见永琪从前厅出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撞了个正着，又像被烫到似的赶紧移开。

“都安置妥当了？”小燕子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轻得像叹气。

“嗯。”永琪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沾了泥点的裙摆上，“老佛爷派来的嬷嬷说，让她先熟悉几日府里的规矩，过些时日再行册封礼。”

“册封礼？”小燕子挑眉，嘴角勾起抹冷笑，“看来老佛爷是铁了心要给你纳这个侧福晋了。”她转身就往练武场走，腰间的佩剑随着动作“哐当”作响，“走，陪我练剑去！”

练武场的青石板被日头晒得发烫。小燕子拔剑出鞘，寒光闪过，剑穗上的红玛瑙珠子打得剑鞘“噼啪”响。她的剑法本就带着股野劲儿，此刻更是招招带风，海棠花瓣被剑气扫得漫天飞舞，落在她汗湿的发间。

永琪站在一旁看着，手里的剑提了几次又放下。他知道小燕子心里堵得慌，这股气不发泄出来会憋坏的。直到她一剑劈在那棵老槐树上，震得叶子落了满地，才拄着剑喘气，胸口起伏得像拉风箱。

“你说，”小燕子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连自己的丈夫都守不住。”

永琪的心像被那剑鞘狠狠砸了一下，他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不许你这么说！在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王妃！”

小燕子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突然就泄了气。她把剑往地上一插，剑刃没入石板半寸深：“可她已经进来了。永琪，这王府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让我怎么忍？”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永琪的声音带着许诺的重量，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海棠花瓣，指尖划过她的脸颊，“相信我。”

小燕子没说话，只是偏过头，看着西院的方向。那里的屋檐下挂着新换的竹帘，风吹过的时候，竹片碰撞的声音细碎又刺耳，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人的耳朵。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陈知画这朵看似温婉的兰草，住进这深宅大院里，指不定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来。而她小燕子，从来就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