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眼前长高了不少的黑发少年，眉眼间的笑意浓了几分，轻声道，“平安夜，汤姆——你们这里的新年。今晚就不要学习了，我做了些东方佳肴，要来品尝吗？”

汤姆有些怔愣。

他还以为这人只会做糕点，原来也会做饭吗？

他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只玉白的手轻放在他面前，好像被什么惊喜砸晕了似的。

司容等了等，学着师尊的样子，牵起小孩的手腕，缓步带人下楼。

楼下是早已装扮好的高耸的圣诞树，在灯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漂亮的好像隔开了悲苦的尘世。

鱼米交融的鲜香漫在偌大的餐厅之中，带着暖人的沁香。

汤姆循着香味望去，看见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美食。

他都不认识。

却莫名有一种期待已久、终于得偿所愿的感觉。

那双并不单纯的黑眸有些复杂地看向一旁的东方教授，又在对方的包容和温柔里，迟疑地落座。

对面的人一无所觉般温柔地看着他，笑着说，“圣诞快乐。”

汤姆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捏紧手中的刀叉，阴郁又偏执地看了对面那人一眼。

……圣诞快乐吗？

他回，“容，圣诞快乐。”

……你会每年都跟我说圣诞快乐吗？

汤姆眨了眨眼，掩藏起眸底的乖戾，乖乖巧巧地笑了笑，无意间露出一丝压制多年的期待与渴慕。

……司容。

他在心底轻轻念诵这个名字，突然漫出一丝荒谬的贪念来。

……司容，永远陪在我身边。

第29章 他愿意死在那个他一无所有的时候

在司容的提醒下，汤姆尝了他的第一顿东方美食。

每一道菜在第一口的时候，都征服了他的味蕾。

他挨个问了每道食物的名字，甚至问了制作方法。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是为了学会做这些食物，借此向司容示好，把这人永远留在他身边，以便更好地利用。

可也许疯狂滋长的在意早已提醒过他，他的心脏早已无声无息间向司容投降。

比如那之后失去滋味的各国食物。

比如，那之后所有的东方食物，都不如那年平安夜的好吃。

司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不懂情感的孩子。

他低下头咬了一口虾饺。

也觉得，没有当年师兄做的好吃。

他不由得一哂，垂眸看着筷间夹着的晶莹剔透的虾饺，嘲笑自己这长生者，竟然愚蠢到在时间的长河中刻舟求剑。

可他不得不承认，他怀念当年。

怀念一切的开端。

多少年了，他总会想起那个时候。

那时他还年幼，每日还需在宗门学堂学习，每四日休沐一日。

每到休沐日，他就在师尊或师兄的陪伴下完成课业。

若师尊和师兄难得都在，他就和师尊一起坐在竹林之下，在萧萧风林之中，看师兄练剑，听师尊抚琴。

也许是那日的阳光实在是好，透过竹林打在林间青石板上，他坐在师尊身边，看着师兄练剑，没一会就出神，看着自林稍飞越的白鹤。

安宁的好像一场梦。

他想回到那天。

如果能回去，他愿意死在那个他一无所有的时候。

可他一抬眸，看见的是这个异国他乡遇见的、心思深沉的小孩。而他低头，看见的是自己手臂间板正的西服。

这场景让他顿了顿，说不清是难过，还是重新清醒起来。

司容笑了笑，几乎留恋的看着手中的筷子，然后轻轻放下，给那孩子舀了碗鱼片粥。

“尝尝，这粥很鲜呢。”

汤姆乖巧地接过，询问道，“容，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司容笑了笑，回答说，“你喜欢就好。”

又是避而不答。

汤姆垂眸，捻着白皙的瓷勺在碗里搅了搅，蓦然抬头说，“容，教我做饭吧？”

司容顿了顿，轻声说，“好。”

在那孩子投来诧异的目光时，他轻轻笑了笑，“就当给你的圣诞礼物了。”

汤姆轻轻皱眉。

……他总看不懂司容。

可脑子里的思维还在运转，心和灵魂却先替他做出了选择，下意识问，“我原本没有圣诞礼物吗？”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顿住了。

司容半抬眼睛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手腕一转捧出一个漂亮深沉的木盒，探手递到他眼前，似是无奈般笑了笑，温声道，“你说出来，可就没有圣诞老人半夜偷偷进你房间，把礼物放在你的床头了。”

汤姆沉默下来。

无尽的酸涩爆炸般地充斥着他的心脏。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说？

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好像都变得不像自己，这让他有些唾弃，却又无法抗拒这种奇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