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伶点头，闭上眼睛。

舱内的磁场开始缓慢衰减，像潮水退去。

起初一切顺利，他的磁场在镇魂石粉末的“保护”下保持稳定，但当强度降至5特斯拉时，一阵剧痛突然袭来——他的左臂开始透明，皮肤下的血管像被阳间的电磁波“烧”成了黑色。

“停！”杨宵立刻终止程序，魂体撞开舱门冲进去，用自己的螺旋磁场紧紧裹住他，“我说过不舒服就停！”

陈伶的额头渗出冷汗，黑色的“血”从指尖滴落，在地上形成磁流体般的漩涡。

“只是磁场紊乱，”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比审判官的攻击轻多了。”

杨宵却红了眼眶。

他能“看见”陈伶的磁场正在崩解，原本完美的闭合回路出现了裂痕，那些裂痕里，正渗出阳间的杂乱电磁波——像病毒一样侵蚀着冥界磁场。

“是我太急了。”杨宵的声音发颤，魂体的电磁波疯狂输出，试图修补那些裂痕，“我们应该从更低的强度开始，用更长的时间过渡……”

“不是时间的问题。”陈伶抓住他的手腕（这次抓住了，他们的磁场耦合让魂体有了微弱的实体感），“是‘锚点’。我的磁场需要一个在阳间的‘锚点’，就像你当初需要实验室的强磁场一样。”

杨宵愣住了。

他想起自己刚变成鬼魂时，是实验室的强磁场让他没有消散。

陈伶的“锚点”是冥界的镇魂石，到了阳间，自然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锚点……”杨宵喃喃道，突然看向操作台。

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磁瓶，里面装着他从自己的遗体内提取出的磁粉——三百年前嵌入他血肉的镇魂石碎片，经过轮回转世，早已与他的身体磁场融为一体。

“也许……我们需要更彻底的耦合。”杨宵拿起磁瓶，魂体的手在颤抖，“把这个融入你的磁场。”

磁瓶里的磁粉在他的电磁波下跳动，泛着幽蓝的光。

那是杨宵的“冥界基因”，是三百年前就与陈伶磁场纠缠过的物质。

陈伶看着磁瓶，眼神复杂。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融入阳间的磁粉，他的磁场会永远带上阳间的“印记”，再也回不到纯粹的冥界法则状态。

“值得吗？”杨宵轻声问。

陈伶笑了，伸手握住他拿磁瓶的手。

两人的指尖在磁场耦合下产生微弱的暖意，像真正的皮肤相触。“你说过，物理实验总有风险。”他凑近杨宵，额头相抵，“但这次的收益……是和你在阳间看一次日出。”

第二次尝试在三天后。

陈伶的磁场里混入了杨宵的镇魂石磁粉，像合金里的强化相，让他的磁场韧性提高了数倍。

环形发生器的梯度磁场从5特斯拉开始降，杨宵的魂体直接进入舱内，与他紧紧贴在一起，用螺旋共生波包裹住他的全身。

“3特斯拉……”

“2特斯拉……”

“1特斯拉……”

当磁场强度降至0.5特斯拉（接近地磁场水平）时，陈伶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皮肤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但没有像上次那样透明。

他的磁场在疯狂“挣扎”，试图抵抗阳间的干扰，但每当濒临崩溃时，杨宵的魂体磁场就会像一只手，把它轻轻拉回来。

“快成功了！”杨宵的魂体几乎要透明，他的能量消耗比陈伶更甚，“你的磁场在‘学习’阳间的频率！”

陈伶咬着牙，突然伸手搂住杨宵的腰。

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螺旋磁场瞬间拧成一股绳，频率飙升至前所未有的同步。舱内的镇魂石粉末被这股磁场掀起，形成一道旋转的光带，将两人包裹其中。

当光带散去时，环形发生器的磁场已经降至0.05特斯拉——完全的阳间水平。

陈伶站在那里，银灰色的制服虽然有些破损，却不再透明。

他的磁场依旧是0.001赫兹，但波形里多了一丝杨宵的魂体频率，像螺旋的两条链，彼此支撑，再也拆不开。

“成功了……”杨宵的魂体晃了晃，差点溃散。陈伶立刻扶住他，用刚稳定下来的磁场给了他一股能量。

“还没完全成功。”陈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在实验室的灯光下，他的指尖能投下极淡的影子——不再是完全的能量体，而是介于虚实之间的状态。

“离开发生器的磁场范围，不知道还能不能稳定。”

杨宵笑了，魂体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手背，这次的触感更清晰了些：“那就一步一步来。今天走出发生器，明天走出实验室，后天……去看日出。”

陈伶看着他，眼眶微热。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第一缕阳光正试图穿过云层，像三百年前那个竹林里的清晨，却又比那时温暖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