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万山归途(114)
他戏谑地笑:“谁让他犹豫,小孩子总是高估自己的魅力,又豁不出去,饵不香,钓不到大鱼。”
他靠着石壁,笑容若有若无,本就苍白的肤色异常的通透,我一下子想到我在雷城说遗言,小哥直接给我怼回去的事,我如今也体会到那种感觉了,这些丧气话,我一句都不想听,在我九十岁、一百岁,老得拉屎撒尿不能自理,别人在我床头蹦迪我都管不了之前,我一句都不要听。
我说你别他妈的放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张起灵是一种人,你们是在人间放债呢,少在这当悲剧英雄了,情况没有糟到那种地步,我们可以想办法,你的这些废话你留着自己去跟他说,再说了,你不是说了嘛,我的命有哑巴张捞,轮不到你插手。
我伸手拉他:“你到底伤的怎么样,还能走吗?”
他只是笑,我发现他的手指肌肉也在极轻的抽搐,这是毒素在迅速扩散,小肌群受到了影响。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种虫的毒素和河豚类似,会造成知觉麻痹,运动障碍,接下来,我会呼吸困难,陷入昏睡,心跳暂停,你记得我的专业吧?”
我等着他突然反转,笑嘻嘻地来一句“骗你的,你就是警惕心太低——”
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和小哥的身体素质几乎不能以常理来理解,连他都要留后路,说明真的到了生死一线,我一下子被一种巨大的绝望和恐慌俘获了,整个人像坠入冰水里。
他是黑瞎子,是我曾经完全不敢企及的传奇人物啊,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诡异离奇的事,我们干倒了汪家、接出了闷油瓶、搞死了焦老板,迎战过古神,绝症没有打垮我,他也还没有失明,我们怎么会在一堆虫子手里翻车?
但意外它没有道理,奇门八算不问寿数,过堂风死在蒙古草原,陈皮阿四被困死在云顶天宫,命运瞬息万变,谓之无常,没有人说过最牛逼的盗墓贼就一定要有最华丽的落幕。
我渐渐的认清了现实,心里一阵阵发冷。
他冷冷道:“我见过的死亡太多了,你真以为我稀罕你的命吗,干我们这一行,损人不利己是天性,我不是张起灵,我没那份善心。吴邪,人到了一定年龄,所有人都会对你有符合角色的期待,比如我和哑巴,我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你可能觉得我们对一切都看淡了,不在意了,但在我心里,我还会想起小时候的王府院子,我家的下人们,那些来来去去的女眷,流水似的宴席,我坐在朱红的门槛边吃点心,最大的烦恼是去哪找一只战无不胜的蛐蛐。我有时候会怀疑,怀疑这个时代是我的幻觉。”
“我到现在还会做这种梦。”
“人其实不是随着时光老去的,宫里有个老嬷嬷,她已经很老很老了,没人说得出她到底多少岁,我记得她坐在昏黄的夕阳里,嘴里念念有词地摇一只拨浪鼓,她的脸就像慈禧,涂着很厚很白的铅粉。她总是向我们唠叨她小时候的事,讲她牵着阿爹阿娘的手回家,这些到底对她苟延残喘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她为什么不像别的老宫女一样,去念佛,去擦洗大殿的地砖,不要在这里惹人讨厌,别人都说她老糊涂了,没人理解她的话,我也不能理解,我们都觉得很可笑。如今我也到了她的年纪,我才明白,在她快要老死的丑陋躯体里住着的仍旧是一位孩童,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是很孤独的一件事。”
他语速越来越慢,吐字不清,仿佛喉咙被什么卡住了,“你得活着,你是解雨臣的地标,你活着,他就能想他小时候的老宅,院子里的海棠树,他跟你上树掏鸟蛋,吃方糖饼,那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时候。”
“我没了,他伤心个把月就走出来了,你要是没了,当年的花儿爷就死了,没人记得他的过去,他就成了跟我一样的人,我不能让他跟我一样。”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是第一次,这个飒沓如风,潇洒不羁,在我心里脱线到了极点的人在我面前吐露心事,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心,这些我从来没想过。
我很容易被人影响,他的每一个字我都听明白了,我在那个瞬间想到了闷油瓶,想到了我自己,想到了很久之后,当我垂垂老矣,当我像二叔一样被称为吴家的传奇,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讲述我这一辈子的壮举,谁还记得我曾经的惶恐、懦弱、恐惧、笨拙,谁还记得我干过的那些傻事,记得我曾经不计代价,无比自卑,又无比绝望的爱过一个人——
那些没了,我就死了,我的肉体尚未腐朽,灵魂却永远枯死了。
第四十八章 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