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谪仙,番外(83)
可那前路的刀山火海,张起灵却不避不让,似乎唯有笔直的前行才是唯一正确的路途,纵是撞上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他也能视若无物,如履坦途地走下去,在山穷水尽处竭力再挪一寸又一寸,直至将来某日,他毫无意义地身死魂散在这条道上。
或许他容忍了那道清心血符,无非是因‘无谓’罢了。
可人生在世,真的能做到四大皆空么?
“人非草木…张宗主踽踽独行于世,可曾见过真正有一人,能做得到无欲无求,无情无念?”吴邪艰难地开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磕磕绊绊地组织措辞,“人心总有一念,比方说你喜爱赏花,赏玩便是一种欲望,未必是某种深刻的情绪,哪怕是丁点欢喜之心…或者说是念想吧,你可懂?”
张起灵看着他,眼角眉梢像是石头雕成的,沉默而冰冷。
吴邪定了定神,说道:“这么说吧,你装着一个念想,眼中的草木枯荣便不只是一场轮回,你或许会因绿意破土而欣喜,因无边葱茏而豁然,因靡荼已过而忧愁,因春风又至而感怀,而不是你所说的那般荒芜…人心里装的念想都不一样,悲喜也不一而同,而并非是别无二致的石头,这便是意义。”
他顿了顿,觉得越说越是难受,便打趣道:“你心中没有欲念我倒是不信,相由心生,你这三千年的闷油瓶子长这么好看,要是来青丘走一趟,怕是会招一屁股的小狐狸精。”
张起灵摇了摇头,不知怎么想的,合什一礼,像个敲木鱼的和尚般擎着一脸淡漠出世,道了一句佛偈:“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吴邪面无表情地听着,觉得修佛的都是跟自己过不去,有心想一把火烧掉张宗主乌黑如瀑的三千烦恼丝,让他脑袋凉快凉快去。
清心寡欲也就罢了,满目皆空还活个什么劲,真当自己是块活蹦乱跳的石头么?
吴邪:“再多的苦,等闲也就过去了,何至于此。”
锥心刺骨的苦难大多是一时的,人一生大半的岁月都不过是清汤寡水,即便当时觉得熬不下去了,等翻过几本黄历,春秋转过几轮,再回首时,便是痛,却也没那么痛了。
话刚出口,吴邪又觉得不对,万年来张家谁都过不去的坎,纵然张起灵再如此这般的举世无双,未必见得还能成为前无古人的那位,十有八九他一辈子都要跟张家夙愿纠缠着过了。
那么,张起灵真的是怕熬不过去吗?倒也未必。
就好比人站在悬崖边上,刚开始可能惊恐,奇葩一点可能会兴奋,时间长了可能会崩溃,抑或是麻木,会无比思念平坦地,而等他们回归平坦地时,这段悬崖上的奇异经历就成了一段吹嘘的谈资,可如果一个人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在崖壁之上,在他的心里没有可归去的平坦地,险境与安逸没太大差异,日日命悬一线便也不过是寻常。
就如同张起灵所说,意义本身也没有意义,他口中的五蕴皆空也并非是吴邪所理解的道修中的‘无’,世间苦难加诸于身,于他也不过是‘寻常’罢了。
吴邪揉了揉太阳穴,要哄张起灵难度可真是太大了,这么一谈岔便觉得谈不下去了:“你又不是秃驴,就别给我讲佛法了,硌得慌。”
他想了一下,还是拉过了张起灵的手,把捏着玩了半天的花放在他的掌心上,又道:“念想总会有的。”
有道是飞花落叶,世事无常。
张起灵看着手上的花瓣,愣怔了一下,他道了一句心经,吴邪便还了一记小乘佛法。
吴邪叹着气从他身侧走过,洁白衣角从张起灵眼前划过,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在他心尖上扫了一下,又酥又痒。
张起灵站在原地,把那小小的花瓣攥在了手心,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蓦地脱口留他:“前年蜀中妖乱,我曾带人清扫,一路追至东山边境,在青丘方向,一眼就认出了你的清气。”
吴邪顿住脚步,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来应道:“啊?清气?或许…是我画下的阵法吧,有什么问题吗?”
张起灵摇了摇头,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念想都是如何来的?”
吴邪没料到张宗主竟还有刨根问底的兴致,当场便被问住,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想起了他曾听一个老道士讲故事的往事,那些遥远情爱就如涓涓细流,叫他干涸的心如梦方醒般拼命汲取,而后他才发现自己等待许久,熬过风吹日晒,大约便是为了这一口甘泉。
吴邪:“想到了,便有了吧。”
而后,他反应过来这句话太不像话,连忙找补:“这都是没道理可讲的,等你知道时,它就已经在那了,明白我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