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这么一说出口，再看这张照片，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有人为了保护尸体，把大石头搬走了一样。」我怕他们没懂，解释了一遍。闷油瓶似乎挺满意我的发现，绷紧的唇线放松了一点，看起来柔和多了。

「不是把石头搬走了，而是‘那些人’根本没想让石头砸到尸体。」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我没反应过来。‘那些人’？不想让石头砸到尸体？

「啊还真是不简单的案子呢。」齐羽低着头轻笑了一声，声音很小只有我听见了。

「所以呢？」我继续愣愣地看着还没有移开视线的闷油瓶，心想你他娘的总看我干什么啊我又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但是闷油瓶完美贯彻了他的绰号，没有再解释，而胖子潘子显然也没有理解他的意思。黑眼镜似乎是唯一跟得上张起灵思路的人，却只是痞笑着，「家属和矿主都在，去见见不就知道了。」

闷油瓶起身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虽然偏瘦，但是身形高挑挺拔，特别好看，似乎只要跟在他后面，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第13章

我坐在齐羽桌旁的转椅上有点愣，刚刚审讯时陈一天的家属特别激动地指控矿主说他是黑心商人，只为了赚钱连基本保险都没有，是拿员工的生命填自己的腰包，然后说什么都不肯放过矿主，一定要他付出代价。另一边矿主是个有点点发福的中年人，肤色黝黑，有一点小奸商的气质，他向我们坦白虽然自己这么开场是违法的但是除了没有正式保险之外，工资都是准时给，从来不会没理由克扣。

「本来小本生意就不赚什么钱，要我赔七十万也没有，你们能不能帮帮我。」他最后几乎是求着我们，说家里还有妻儿，不能就这么毁了他们。

凤尾镇是个除了煤铁矿外一无所有的地方，那里的土质不好，连种土豆番薯都会欠收。早几年因为开采过度，对生态系统破坏太大，政府限制了开厂数量。倒闭的倒闭，合并的合并，本来就没什么事可做的劳力更是全都到外面务工了，这样一个苟延残喘的小厂子确实没办法保证员工的安全，更别提巨额的赔偿。

接着我们就步入正题，先问了陈一天家属——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称是死者的姐姐。问陈水关于她弟弟的人缘，她一口咬定自己弟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从来都是别人骗他，他又没有心机，又没有钱，是不会有人跟他有仇的。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出来打工的？」

「十五岁，家里供不起他，就出来啦。搬砖运泥种种花草，什么没干过啊。」

这倒是合情合理没什么不妥，这年头出来打工的基本都是这种背景。

「陈一天是什么时候来这个矿厂工作的，他有跟你提过吗？」

「诶呀我们姐弟俩虽然平时不怎么联系，但是每次他换工作还是会跟我说的。也就差不多半年前吧，他说他到凤尾镇下井。以前他也干过矿厂的工作，所以也由着他啦。」

时间也对。

「出事前陈一天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啊，又不是快过年的，平时我们都忙，哪有时间啊。也就是那个黑心厂主联系我我才知道出事的。」

「好的多谢您的合作，能把您跟他联系的手机给我们查看一下吗。」

陈水很配合地交出一部iphone4S，还把身份证户口本都给我们复印了一份。看着齐羽把手机装好，我不禁感概这都是什么世道，都是打工的，要什么iphone啊，小爷我华为都用了四年好么！

然后是李姓厂长，下面都用李老板来称呼。

「陈一天什么时候来你的厂打工？」

「一月份，额，对，多少号我不记得了，总之一月份。」

现在是五月底，五个月前，没错。

「有签劳动合同吗？」

「一开始有的，但是后来因为这些人都是零时工，有的人干几个星期，几天就走，所以没有签…但是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从来就不会拖欠工资的！」

「哼，」黑眼镜冷笑一声，「劳动合同保障的不仅仅是月薪，还有员工工作期间的人身安全，难道你能用你的口碑保护他们吗？」

李老板说不出话，但是我知道他也是有苦衷的，坐落在这里的小厂子，能按时发工资已经很难得，要是再负担什么劳动险，恐怕是真的没办法盈利。

「陈一天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小陈啊，人很老实，有时候又太较真，工友都笑他傻。不过一身蛮力，厂里要是多一点这样只干活不说闲话的人就好了。」

小花抬头，拿他那双会说话的媚眼白了李老板一眼，「多一点，要是再死了你赔不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