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起初愣了愣，但眼光再往那一瞟，心里就明白几分，淡定地开水龙头洗手，再洗几把脸，完了伸手去拿毛巾擦几下，吴邪看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放了心，一方面也暗暗懊恼自己刚才第一反应有点小题大做，张起灵是什么人啊？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

「吴邪。」张起灵放下毛巾，无比自然地伸手打开玻璃柜门，用面瘫禁欲系特有的淡漠表情以及目光在柜子里看几秒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的是冰箱，里面有几个番茄、几棵小青菜、几个鸡蛋，今晚够做顿什么家常便饭…然后，轻描淡写地拿起一棵青菜，呃不，一盒凸点在吴邪面前晃晃：「用这个？」

思密达！…呃不，是斯巴达！

吴邪瞠目结舌地对着张起灵呆怔几秒钟，张家这帮孙子孝敬的这一柜子东西你就这么理所当然笑纳了？真打算把这都用完吗？好歹你推辞一下？我骨子里很传统的，你这样我很害怕的…这里四面环海，渡船都掌握在张家人手里，我还跑得掉吗？还要在这待多少天？游泳回大陆有多少海里？…张海客你个、你个…莫名好心疼自己…

「族长！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外家两位长老还等着拜会您，请移驾餐厅！」张海客的声音在楼下欢快地传上来。

「走。」张起灵放下手里‘凶器’，过来拍拍吴邪肩膀，带着他一起下楼。

张海客你个孙子…自打认识你开始就没点好事儿，坑我骗我顶着我的脸到处招摇就不说了，现在还撺掇我家老张…继续好心疼自己…

* * *

晚饭的阵仗略大。张海客开车带俩人去到一栋半开敞式的乳白色海边餐厅，内里一派东南亚风情装饰，粗大的灯柱、悬挂的篝火，将傍晚的海景装点通明。站在门口迎接的，是之前给他们开车并一起去燕山药阁的俩小张，以及张山振，另外还有几个同样品貌端正的男女小张，吴邪就不认识了，估计都是海外张家的后起之秀。

场合正式，所以众多后辈不言不笑，对张起灵俩人鞠了九十度的躬，说的是给族长和夫人请安的话——虽然吴邪还是不习惯，不过也只能这样。

进到里面，有两位穿着民国朴素长衫但精神矍铄、身姿高大的中年人等在那里，对二人同样行过郑重的礼节，张起灵神情肃穆地与之点头。

张海客给二人介绍张起灵的男夫人吴邪时，二老都理所当然的样子，吴邪的脸皮仍止不住抽搐了一下，这么理所当然接受男夫人，张家老辈是怎么做到的？

来的路上张海客就给吴邪介绍过，这两位长老是张海客父亲的亲兄弟，当年从吉林带分家族人走出来的‘瑞’字辈之一，虽然海外分家现由张海客任职家主，但分家半个多世纪的经营和强盛，长老奔波劳碌、功不可没，所以即便退居幕后，但份量仍是极重。

落座时，张起灵和吴邪自然在主位，两位长老坐与左侧，右侧是张海客、张山铃带着一个十五、六岁少年陪坐。

那少年叫张山林，是张海客的长子——

好吧，吴邪也是才知道张海客有儿子，不过想想也正常，张山铃都六十岁了，这么多年生一打孩子都没什么出奇的。

上茶后，就是长老向张起灵汇报了海外张家来到香港后的历年发展史大略，接着寒暄，并且上接风宴席。

起初以为吃饭会是粤菜为主，想不到上来的是烤鹿肉、炖鹿筋、白肉血肠、家鸡榛蘑粉条、大饼、饺子等普通的东北菜，色香味独特又很地道，盛菜的陶瓷器皿更是精美古朴，明显为民国年代北方瓷器的审美。据二老介绍，这都是当年从老宅带出来的，多年并未损坏，做菜的厨子为海字辈，同为当年离家海外的张家主厨一系后辈，张家极考究传统礼节，现在时代虽然弱化许多繁文（比如古代家族正式宴席男女不同桌），但这次听闻族长莅临，大家还是觉得该做一桌当年的家乡口味给族长品尝。所以人年纪越大，越会惦念小时候的家乡口味？吴邪拿眼看张起灵，后者对什么都处之泰然没什么表情，总之在外面，除有突发危险事件，别想看出他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表露。

倒是刚才在门前接迎的几个小张，现在作为服务生在围着大家里里外外递送奔走，让气氛显得活跃一点。

饭后上茶，主厨也出来见过张起灵，这张家人跟张起灵年纪相仿，还说起当年老宅接连出事的重大事件和不同分支逃离的缘故，都是老家人，张起灵也难得开口问了几句当年一些他不了解的细节。而吴邪，这顿饭吃得有点无聊，他们说的内容还关联到民国时代的时事，听到出现的那些东北大小军阀名字，吴邪觉得跟听历史课差不多，虽说这么多年他也见惯市面了，但在这些话题上他也没机会开口插话，干坐听着，莫名有种…外面媳妇嫁入传统大户人家…的感觉？要不咋说嫁入豪门没自由呢…啊呸呸！谁他么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