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汪碎玉的声音发着抖，她终于明白了，他们早就料到她会跑，所以故意在屋里装睡，把真正的守夜人留在了院子里。

“别瞪了，我们也不想的。”吴邪从石阶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月光照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你这性子，我们太了解了。不这样，怎么留得住你？”

胖子也跟着下来了，他打了个酒嗝，酒气混着松脂味飘过来：“从长白山跟到雨村，胖爷我的腿都快跑断了，你要是再跑，我就……我就把你那堆盲文纸全烧了，让你白写十年！”

这话虽是威胁，语气里却满是无奈。汪碎玉看着他们眼底的疲惫，看着他们衣服上没来得及拍掉的泥点，看着张起灵后颈那道在月光下泛着浅白的月牙疤，突然觉得自己这三个月的躲藏，像个天大的笑话。

她转身想回屋，却被吴邪拉住了。“别急着进去，”他的声音沉下来，带着点严肃，“有些话，我们得说清楚。”

胖子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他把酒葫芦往石碾上一放，咳了两声：“碎玉妹子，我们知道你心里的坎在哪。你觉得自己瞎了，配不上我们了，对不对？”

汪碎玉的背僵了僵，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我问你，”吴邪往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当年在蛇沼，我被毒蛇咬了，半边身子都麻了，跟个废人似的，你有没有嫌我累赘？”

汪碎玉猛地摇头：“没有！”

“那小哥当年失忆，像个傻子似的跟着我们跑东跑西，你有没有觉得他麻烦？”

“没有！”

“胖爷我当年在西沙差点被海猴子拖走，胖得连洞都钻不进去，你有没有笑话我？”胖子拍着胸脯问。

汪碎玉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没有……”

“那凭什么你觉得我们会嫌你？”吴邪的声音陡然提高，“汪碎玉，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十年的兄弟，是说嫌就嫌的吗？你瞎了怎么了？我们可以当你的眼睛！你绣不了花怎么了？我们给你买现成的！你走不动路……”他顿了顿，声音软下来，“我们背你。”

月光洒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底的认真，也照亮了胖子红着眼圈别过头的样子。汪碎玉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喉咙被堵住了，那些积压了十年的委屈、自卑、思念，在这一刻全化成了眼泪，汹涌而出。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哭着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就是怕……怕你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失望……”

“傻丫头。”胖子走过来，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我们失望的是，你居然觉得我们会失望。”

吴邪也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竹牌，递到她手里：“这是我们在雷城求的平安牌，上面刻着你的名字。我们找了十年，不是为了找一个完美的汪碎玉，就是为了找你——不管你是瞎了，瘸了，还是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碎玉。”

汪碎玉摸着竹牌上凹凸的刻痕，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她知道自己再也没理由跑了，这些人用十年的等待告诉她，有些羁绊，从来都不是用眼睛看的，是用心感受的。

她吸了吸鼻子，刚想说“对不起”，身体突然一轻——张起灵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他弯下腰，一把将她扛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像扛着个轻飘飘的布偶。

“哎！小哥你干啥？”胖子吓了一跳，“妹子刚想通，你别吓着她！”

吴邪也愣了愣，随即无奈地笑了——这确实是张起灵的风格，从来不多说，只用行动表明态度。

汪碎玉被扛在他肩上，脸颊贴着他的后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脂味，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还有黑金古刀偶尔碰撞的轻响。她的脸瞬间红透了，手脚并用地挣扎：“放我下来！张起灵你放我下来！”

张起灵根本不理她，只是稳稳地往屋里走。他的肩膀很宽，很稳，像座不会动摇的山，让她莫名地觉得安心。

“小哥，好歹让她自己走啊……”吴邪跟在后面，有点哭笑不得。

“就是，妹子脸皮薄……”胖子也跟着起哄。

汪碎玉的挣扎渐渐小了，她知道张起灵的脾气，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放弃了挣扎，只是把脸埋在他的后颈，那里的月牙疤隔着布料传来温热的触感，像十年前那个雪夜，他握着她的手，说“别怕”。

张起灵把她扛进屋里，轻轻放在木板床上。汪碎玉刚想坐起来，他却按住了她的肩膀，从竹椅上拿起那个布包，往她怀里一塞——里面的蓝布偶硌得她心口发疼。

“睡觉。”他言简意赅地说完，转身走到门槛边，重新坐了下来，黑金古刀斜倚在腿边，像尊沉默的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