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省猛地停步，反手将她掼在青铜鼎上。鼎身的棱角撞得她肋骨生疼，一口血涌到舌尖，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软肋？”他冷笑，短刀拍了拍她的脸颊，刀刃的寒气透过薄棉袄渗进来，“你和你那个婊子娘，不过是我棋盘上的弃子。”

汪碎玉看着他眼底的狠戾，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石室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原来那些年午夜梦回的幻想，那些支撑她在筛选场咬着牙活下去的念想，真的只是笑话。她想起十岁那年，为了抢半块发霉的干粮，被三个比她大的孩子按在泥里打，那时她攥着怀里的半块银锁想，等找到爹，一定要让他看看这些伤，看看汪家的人是怎么把她当畜生养的。

多傻。

“账本在我娘的坟里。”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就在长白山那棵老松树下，你当年踹她下去的地方。”

吴三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轻易说出来。他往前逼近一步，短刀抵住她的胸口，刀尖刺破棉袄，冰凉的触感贴上皮肤：“别耍花样。”

“耍花样？”汪碎玉仰头看着石室顶端的裂隙，晨光正从那里漏下来，像极了母亲留着的那块染血手帕，“我连活着都觉得累，还有力气耍花样吗？”她轻轻拨开他的刀，指尖划过刀刃的寒光，那温度比秦岭的冰溪还要冷，“动手吧，正好去问问我娘，她到底看上你哪点。”

吴三省被她眼底的死寂刺得心头一跳，随即涌上更甚的恼恨。他最恨汪家人这副样子，明明身处地狱，偏要摆出视死如归的姿态。短刀猛地刺出，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带着破风的锐响。

汪碎玉闭上眼的瞬间，仿佛听见了长白山的风声。那年她被汪家的人扔进狼窝，也是这样闭着眼等死，却没想到会被一个沉默的少年救下。那时他的刀上沾着狼血，眼神却比雪还干净。

突然，手腕被人猛地攥住。

她睁开眼，看见张起灵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她的棉袄上，像极了那年长白山的血。他的手死死攥着吴三省的手腕，指节泛白得几乎要断裂，黑金古刀的刀刃正架在吴三省的刀背上，眼神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冰。

“放开她。”他的声音带着麻药未散的沙哑，却字字如冰，砸在石室的地面上，震得人心头发颤。

吴三省显然没料到他能挣脱麻药，惊怒之下手腕翻转，短刀变刺为划，直取汪碎玉的咽喉。张起灵横刀格挡的瞬间，吴三省另一只手突然甩出枚烟雾弹，刺鼻的黄烟瞬间弥漫了整个石室，呛得人睁不开眼。

“小心！”汪碎玉只来得及推了张起灵一把，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痛。那痛感来得又快又猛，像有团火在胸腔里炸开，顺着血液往四肢蔓延。

烟雾中，她看见吴三省的短刀没入了自己的左胸，刀柄上的蛇形纹路硌得她生疼。张起灵的怒吼声从烟幕外传来，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而她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模糊。原来被刀刺中是这种感觉，不算太疼，只是有点冷，像沉进了长白山的冰湖里。她想抬手摸摸怀里的半块银锁，却发现手臂重得抬不起来，指尖连蜷曲的力气都没有了。

“碎玉！”

张起灵撞开吴三省冲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靠在青铜鼎上，胸口插着短刀，鲜血正顺着鼎身的纹路往下淌，在地面积成一小滩，像极了那些祭祀文里的血符。他扑过去按住她的伤口，掌心瞬间被温热的血浸透，那温度烫得他心脏抽痛。

“撑住！”他的声音在抖，指尖掐住她的人中，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带你出去，去找胖子，他有特效药……他上次在巴乃带的那种，能止刀伤的……”

汪碎玉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个永远冷静的男人，这个连面对粽子都面不改色的男人，竟然也会慌。他的睫毛上沾着血珠，平时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惊涛骇浪。她想抬手摸摸他流血的额头，却只够到他的衣襟，那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雪松香。

“别费力气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气若游丝，“我早就……活够了。”

“不准说傻话！”张起灵将她打横抱起，动作却小心翼翼，生怕碰疼她胸口的刀。他反手将黑金古刀掷出，刀柄重重砸在吴三省的膝弯，趁着对方踉跄的瞬间，抱着她冲出了石室。洞道里的风灌进他的领口，带着刺骨的寒意，可他感觉不到，怀里人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比什么都让他恐惧，“你娘的账本还没找到，长白山的雪还没再看一次，你敢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