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碎玉扶着解雨臣，沿着昏暗的墓道慢慢往前走。

墓道里很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解雨臣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每走一步，肩膀的伤口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可他看着身边的汪碎玉，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泛红的眼眶，终究还是没说一句疼。

“哥，还能走吗？”汪碎玉察觉到他的踉跄，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解雨臣摇了摇头，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没事，再坚持一会儿。”

汪碎玉没说话，只是换了个姿势，几乎将他大半的重量都揽到自己身上。她的力气不大，可扶着他的手却异常坚定，像是在对抗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那是主墓室的入口，巨大的石门虚掩着，上面雕刻的神兽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狰狞而肃穆。

汪碎玉咬着牙，扶着解雨臣穿过石门，走进了主墓室。

主墓室比他们想象的要大，穹顶很高，挂着早已腐朽的幡幔，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陶俑和青铜器，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正中央，停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椁，棺椁由整块的墨玉打造而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在手电筒微弱的光芒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就是这里了。”解雨臣喘着气，指了指那具棺椁，“张起灵……应该就在里面。”

汪碎玉点点头，扶着他走到棺椁边。她放下解雨臣，让他靠在棺椁上休息，然后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推棺盖。

墨玉棺盖很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推开一条缝隙。一股陈旧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味道从缝隙里飘出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棺盖推开了大半。

棺椁里铺着金色的丝绸，早已褪色，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奢华。而在丝绸之上，躺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蓝色的连帽衫，脸色苍白得像纸，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的呼吸很微弱，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是张起灵。

汪碎玉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解雨臣。

解雨臣忍着痛，挣扎着站直身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张起灵嘴里，又用随身携带的水壶，小心翼翼地给他喂了点水。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掐住张起灵的人中，用力按了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汪碎玉紧张地攥着手，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起灵的睫毛终于轻轻颤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焦距，像蒙着一层白雾的深潭。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解雨臣，又转向汪碎玉，眼神里满是陌生。

“你是谁？”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

解雨臣的眼睛亮了一下，刚想说话，就听见张起灵又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吴邪……吴邪在哪里？”

汪碎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解雨臣，不记得她，甚至不记得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只记得一个名字——吴邪。

那个为了保护吴三省，替他挡了一刀的吴邪。

那个让她错付了真心，最终却只能看着他和自己的仇人站在一起的吴邪。

一股巨大的失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带着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脏。她看着张起灵那双茫然的眼睛，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有些债，注定是还不清的。有些执念，终究是一场空。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解雨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哥，我们走吧。”

解雨臣愣住了，他看着汪碎玉苍白的脸，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张起灵，急道：“碎玉，再等等。我们找到霍玲，或许她有办法……”

霍玲。那个名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汪碎玉一下。她想起解雨臣为了找霍玲，几乎踏遍了大半个中国，想起他为了拿到霍家的线索，不惜放下身段去求那些曾经看不起解家的人。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可现在，她不想了。

汪碎玉摇了摇头，眼眶微微发红，却没有眼泪掉下来。她伸出手，轻轻握住解雨臣没受伤的那只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不用了，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们回家吧。”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