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像一张无形的网，从汪碎玉醒来时就缠在她身上。此刻她坐在病房的窗边，指尖捏着一片从窗外飘进来的梧桐叶，叶面上的纹路让她想起小时候手臂上被针管扎出的针眼。解雨臣刚去办出院手续，护士来换吊瓶时，她盯着那透明的液体突然一阵反胃——小时候汪家的实验室里，也有这样的瓶子，里面装着从她血管里抽出来的血，泛着诡异的腥甜。

“我要出去。”汪碎玉突然拔掉手背上的针头，不顾护士的惊呼，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像逃离牢笼的鸟一样冲出病房，走廊里的消毒水味追着她跑，让她想起十二岁那年，被绑在手术台上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进试管的恐惧。

“汪小姐！您不能出院！”护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却跑得更快了。直到冲进一楼大厅，撞进一片温暖的阳光里，她才扶着柱子大口喘气。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久违的暖意，让她想起很多年前，张起灵曾在沙漠里为她挡住烈日，用宽大的手掌遮住她的眼睛，说“别怕，有我”。

解雨臣缴费回来时，正看见她站在大厅角落的阴影里，指尖掐着外套的衣角微微发抖。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怎么跑出来了？医生说你还得再观察两天。”

“我闻不了消毒水。”汪碎玉的声音很轻，像一片易碎的玻璃，“闻着就恶心。”

解雨臣心里一疼，想起她在汪家那些年的遭遇，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咱回家。我已经跟医生说好了，让护士上门换药。”他牵起她的手往缴费处走，指尖触到她掌心的冷汗，忍不住握得更紧了些，“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拿药单，马上回来。”

汪碎玉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解雨臣总是这样，把她护得严严实实，可她心里清楚，有些伤口不是靠保护就能愈合的。阳光从大厅的玻璃门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她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沿着医院门口的人行道慢慢往前走。

街角传来女人的哭喊时，汪碎玉正站在一棵槐树下晒太阳。她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正揪着女人的头发往墙上撞，女人怀里的襁褓剧烈晃动，发出婴儿微弱的啼哭。

“你这个贱人！敢藏私房钱？”男人的声音粗哑，带着浓烈的酒气，“是不是想跟野男人跑？”

女人的额头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却死死护着怀里的孩子，声音带着哭腔：“那是给孩子买奶粉的钱……你别打了……”

汪碎玉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她见过太多暴力，汪家的训练场上，同伴们为了活下去互相厮杀，鲜血染红沙地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可此刻看着那个女人护着孩子的样子，她突然想起自己刚被解雨臣救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蜷缩在角落，像只受惊的兔子。

男人突然抬脚踹在女人肚子上，女人尖叫着倒在地上，怀里的襁褓摔落在地。婴儿的哭声瞬间拔高，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空气。男人红着眼冲过去，抬脚就要往襁褓上踩，汪碎玉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过去。

“住手！”她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奔跑有些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男人被这声喝止惊了一下，转头看见冲过来的汪碎玉，眼神变得更加凶狠：“哪儿来的臭娘们？敢管老子的事？”

汪碎玉没理他，弯腰就要去捡地上的襁褓，女人却突然扑过来抱住男人的腿：“你快跑！他喝醉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发了疯似的推开女人。女人踉跄着后退，正好撞进一辆转弯的轿车前灯里。司机的惊叫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女人被撞飞的闷响……所有声音在汪碎玉耳边炸开，她看着女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落叶，重重摔在地上。

可就在落地的前一秒，汪碎玉看见女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里的孩子往路边推了推。

“啊——！”男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却不是因为女人的伤势，而是因为那辆失控的轿车正朝他冲来。他慌忙躲闪，却被路边的台阶绊倒，摔在离女人不远的地方。

婴儿的哭声突然变得撕心裂肺，像在为母亲的离去哀嚎。男人爬起来后非但没有去看女人，反而红着眼冲过去一把抓起地上的婴儿，狰狞的脸上满是戾气：“都是你这个小杂种！害老子赔钱！”

他举起婴儿就要往地上摔，汪碎玉的心脏骤然缩紧。那些被训练成杀手的岁月里，她学会了用最狠的手段解决敌人，可此刻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脸蛋，她突然想起沙漠里见过的新生小骆驼，柔软得让人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