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碎玉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汪家实验室，也是这样冷的夜晚，她发着高烧躺在冰冷的铁床上，那时，能支撑她活下来的，只有对吴三省滔天的恨意。

“哥，你不用总盯着这边。”她轻声说，目光落在哥哥衬衫袖口——那里别着枚精致的袖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翡翠的，上面刻着个小小的“花”字。

“没事，公司的事不忙。”解雨臣走到摇篮边，低头看着承安。小家伙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小嘴动了动，吐出个透明的泡泡。他的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敢碰，只是低声说：“她睫毛真长，像……”

“像妈。”汪碎玉替他说了出来。她见过母亲的照片，解雨臣一直锁在书房的保险柜里，那天她趁他不在偷偷翻出来看过。泛黄的相纸上，穿旗袍的女人站在海棠树下，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时睫毛像把小扇子，和此刻摇篮里的承安几乎重合。

解雨臣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块表，那是母亲带给她的唯一一件生日礼物。

“明天让管家把婴儿房的壁纸换成浅蓝色吧，”他突然说，“医生说柔和的颜色对孩子眼睛好。”

汪碎玉笑着点头。她知道哥哥是想用这种方式弥补她缺失的童年——那些年在汪家，她住的房间只有白墙和铁窗，连盏像样的灯都没有。如今承安的婴儿房里，堆满了柔软的玩具和绘本，墙上挂着旋转木马音乐盒，每到整点就会响起《摇篮曲》，那都是解雨臣细细交代的。

第二天上午，吴邪他们又来了。汪碎玉正在院子里和承安晒太阳，小家伙躺在婴儿车里，小手抓着个银铃铛玩得正欢——那是解雨臣仿照着张起灵那枚做的，只是铃铛口缠了圈软布，怕磨伤她的手。

管家匆匆跑来说外面有人要见她，语气里带着为难。汪碎玉的指尖猛地收紧，阳光落在婴儿车的篷布上，映出她侧脸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像条未愈的伤口。

“就说我不在。”她低声说，目光落在承安手里的铃铛上。那枚仿制品的纹路和张起灵那枚几乎一样，是解雨臣照着记忆一点点刻的，可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许是少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管家刚走，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争执声。胖子的大嗓门格外清晰：“小花你讲点道理！小哥都等了快一个月了，就让他看一眼怎么了？”

紧接着是解雨臣冰冷的声音：“我说过，她不想见任何人。”

汪碎玉把婴儿车往树荫里推了推，想躲得更隐蔽些，却听到张起灵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只要看她一眼，确认她没事就好。”

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奉汪家长老会的命令，追杀张家的族长，那一年，她12岁，刚刚被人从实验台上拖下了，就让她去追杀张起灵，不知是她技不如人还是她还是常年累月的抽血实验，很快就被他打到，再也爬不起来了，她以为她会杀了她，可是他没有，还丢给她一瓶伤药，那时候，她的世界都暖了。遇见她之前，她为复仇而活，遇见他之后，她努力活着得每一天，都是为了再见他一面。

“走吧，进去了。”解雨臣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伸手想推婴儿车。他的袖口沾了点灰，大概是刚才和胖子推搡时蹭的，平日里一尘不染的人，此刻却毫不在意。

汪碎玉点点头，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铃铛的响声。她脚步一顿，回头时，正看到张起灵站在院门外，隔着雕花的铁栅栏望着她，手里的银铃铛被攥得发亮。他瘦了太多，颧骨都突了出来，眼下的乌青像被人打了一拳，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饿极了的狼盯着猎物。

四目相对的瞬间，汪碎玉突然转身就走，手指抖得差点推不稳婴儿车。承安被惊动了，开始咿咿呀呀地哭，那哭声像根针，扎得她耳膜发疼。

回到客厅时，解雨臣把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别想了。”他的声音很轻，“过段时间他们就不会来了。”

汪碎玉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杯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她知道哥哥是为了她好，可刚才张起灵的眼神总在眼前晃——那里面有痛苦，有悔恨，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执拗。

那天晚上，解雨臣带回来个不速之客。瞎子喝得酩酊大醉，被两个保镖架着进来，军绿色的外套上全是酒渍，嘴里还胡言乱语着什么。看到解雨臣，他突然挣脱保镖，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哭得像个孩子。

“小花……我对不起你……”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我不该瞒你……可我答应了老解……”

解雨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脚把他踹开。“把他扔出去。”他冷冷地说，转身就要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