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差点杀了吴邪……”她捂住脸，指缝间漏出的呜咽像受伤的兽，“他是唯一把我当妹妹的人，我却……”

帐篷里传来张起灵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狂喜：“他稳定了！心率上来了！”

汪碎玉猛地抬头，看见张起灵掀开门帘望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顿了顿，然后朝她招了招手，动作有些僵硬，像个笨拙的孩子。

她犹豫着走进帐篷，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吴邪躺在临时搭起的床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依旧苍白，可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他刚又醒了，”张起灵的声音很轻，“说想吃你做的桂花糕。”

汪碎玉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走到床边，看着吴邪沉睡的脸，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和照片上那个女人的一模一样。

“对不起。”她低声说，指尖快要碰到他的脸颊时又猛地缩回，像怕烫着似的。

张起灵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蜷缩的肩膀，突然想起蛇沼里那个夜晚。她发着高烧说胡话，攥着他的衣角喊“小哥别丢下我”，那时他以为自己是她的依靠，却没想过后来会亲手把她推开。

“他不会怪你的。”张起灵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吴邪从来都不怪你。”

汪碎玉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雨。乌云压得很低，像块浸了水的破布，闷得人喘不过气。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唱苏三起解的女人，会不会也在这样的雨天里，望着吴山居的方向，盼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张起灵，”她的声音很轻，像片羽毛落在地上，“我没有家了。”

吴山居不是她的家，汪家阵地不是她的家，那个被吴三省亲手毁掉的戏楼，更不是她的家。她像粒被风吹走的种子，落在哪里，哪里就是绝境。

张起灵的心猛地一疼。他想说“我们带你走”，想说“吴山居可以是你的家”，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他欠她的太多了，多到任何承诺都显得苍白。

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像很多年前在雪地里做的那样。那时她缩在睡袋里发抖，他就坐在旁边，用体温焐热她周围的空气，现在，他也想这样，哪怕只能给她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雨还在下，医疗帐篷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在数着时间。吴邪的呼吸渐渐平稳，汪碎玉望着他的脸，眼神里的疯狂一点点褪去，只剩下疲惫和茫然。

张起灵知道，这场纠缠还远远没有结束。吴三省还在暗处，汪家的阴谋还在继续，西王母宫的路注定布满荆棘。可此刻，看着汪碎玉眼里那点微弱的光，他突然觉得，或许他们还有机会，或许他们还能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哪怕这条路要走很久很久，哪怕路上满是鲜血和泪水，他都会陪着她。因为他欠她的，从来都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还清的。

第39章 别怕，有我

吴邪睫毛颤了颤的瞬间，汪碎玉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托住了。他的眼尾还泛着红，大概是麻药退了疼的，看见她时，嘴角居然还想往上扬，却牵扯到额角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哥……”她刚要往前凑，就被护士拦住，“病人需要静养。”

汪碎玉立刻顿住脚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血续玉在胸口微微发烫，却不再是灼人的疼，倒像是种微弱的呼应。她看见吴邪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抓她，最终却只是无力地落回被单上，眼神里的歉疚比疼更重。

“别……怪自己。”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抽气，“三叔他……”

“别说了。”汪碎玉赶紧打断他，怕他动气扯到伤口，“你好好养着，别的事以后再说。”

她转身看向阿宁，眼里难得带了点恳求：“帮我照看着他，别让他乱动。”阿宁点头时，她又补充了句，“张起灵要是守在这里，让他也歇歇，他肩膀的伤还没处理。”

说完这话，她没再看任何人，悄悄退了出去。帐篷帘落下的瞬间，她听见吴邪在里面喊“碎玉”，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她没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像在逃离什么。

雨已经停了，天却还是灰蒙蒙的。泥地里的脚印乱七八糟，有汪家人的军靴印，有吴三省手下的皮鞋印，还有张起灵那道拖曳的血痕，弯弯曲曲地通向医疗帐篷，像条爬不动的蛇。

汪碎玉走得很慢，心口的旧伤突然开始抽痛，像有把钝刀在里面慢慢搅。她抬手按了按，指尖立刻沾了黏腻的血——大概是刚才蹲在雨里太用力，伤口又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