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没说话，只是重新拿起一块绿豆糕，自己咬了一口，慢慢嚼着。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睑下，明明是副岁月静好的样子，黑瞎子却莫名觉得，这哑巴眼底藏着点什么，像猫捉老鼠前的那点狡黠。

下午，两人去潘家园附近的澡堂子泡澡。黑瞎子正泡在热水里哼小曲，张起灵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他旁边的池子，“哗啦”一声坐了进去。

澡堂子的池子不算小，可张起灵选的位置，离他只有一臂远。水花溅了黑瞎子一脸。

“我说你就不能选个远点的地方？”黑瞎子抹了把脸，“怕我淹死在池子里？”

张起灵往水里缩了缩，只露出肩膀以上，语气平淡：“这边水热。”

黑瞎子瞅了瞅旁边几乎没人的池子，水温明明差不多。他心里那点异样感越来越重，这哑巴今天是怎么了？句句有回应，还总往他跟前凑，偏生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搞得他像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张起灵突然抬起腿，脚不经意地蹭过他的小腿。那触感很轻，像鱼尾巴扫过，可黑瞎子就是觉得，那一下绝对是故意的。

“张起灵！”黑瞎子低喝一声。

张起灵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无辜：“？”

“你……”黑瞎子被他那平静的眼神噎了一下，突然觉得没法说下去了。难不成跟他说“你别用脚蹭我”？这话一出口，倒显得他自己心里有鬼。

他恨恨地往旁边挪了挪，离张起灵远了些，才闷声道：“离我远点，热。”

张起灵没再靠近，只是安静地泡在水里，眼神落在池底的瓷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可黑瞎子总觉得，那平静的表面下，藏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从澡堂子出来，两人并肩往小院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黑瞎子走得飞快，想拉开距离，张起灵却不紧不慢地跟着，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快到院门口时，黑瞎子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张起灵：“哑巴，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张起灵也停下，抬头看他，眼神平静无波：“故意？”

“故意挤我，故意碰我手，故意用脚蹭我！”黑瞎子觉得自己像个炸毛的猫，“你说！是不是胖子教你的？”

张起灵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黑瞎子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路窄。”

“路窄？”黑瞎子气笑了，“澡堂子路也窄？池子也窄？”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递到黑瞎子嘴边。还是草莓味的。

黑瞎子看着那糖，又看看张起灵平静的脸，突然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就奇了怪了，这哑巴明明做着些占便宜的事，偏生脸上一点破绽都没有，搞得他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混蛋。

“不吃！”他别过头。

张起灵也不勉强，自己把糖含了进去，慢慢嚼着，转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黑瞎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哑巴要是坏起来，比谁都可怕。偏生他还一脸平静，让你抓不到任何把柄，只能自己憋着气。

“操！”他低骂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算了，跟个哑巴计较什么。

黑瞎子在心里安慰自己。

只是下次，得离这哑巴远点，谁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闷坏”的事来。

他刚走进院门，就看到张起灵正站在屋檐下等他，手里拿着条干净的毛巾，递了过来。

黑瞎子看着那条毛巾，又看看张起灵平静的脸，突然觉得，自己这点气，大概是憋不了多久了。

这哑巴，真是……让人没辙。

第23章 枕边的温度

黑瞎子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张起灵下了降头。

不然怎么解释，明明前一天还在心里发誓要离这“闷坏”的哑巴远点，第二天一睁眼，就看到对方趴在自己炕边，睡得正香。

晨光从窗棂钻进来，落在张起灵的侧脸，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大概是半夜过来的，身上还带着点夜里的寒气，却紧紧挨着炕沿，一只手搭在炕边，指尖几乎要碰到黑瞎子的手背。

“*”黑瞎子低骂一声，却没动。

他认得张起灵搭在炕边的那只手——昨天在澡堂子，就是这只手，用脚“不小心”蹭过他的小腿；在老槐树下，就是这只手，“不经意”划过他的手背。

现在倒好，直接摸到他炕边来了。

黑瞎子盯着那只手，心里像揣了只猫，挠得他坐立难安。这哑巴，学坏学得真快，以前让他靠近三尺都难，现在居然学会半夜“偷袭”了。

他正想把那只手挪开，张起灵却突然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