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天鹅绒礼服的银发青年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颌，金色眼瞳里难以言明的情愫仿佛苍穹之上变幻无常的铅色流云。他弯腰凑近她的面孔，微凉的气息拂上她细瓷般的肌肤。

“那个女人接下来会被火烧死，对不对？”

桔梗唇边的笑意渐次展开了令人目眩的脉络，几乎可以让人想起夕阳下欲燃的山花次第层叠地开满了整个血色的天空，凄艳得不可方物。

“所以你不该来，你很聪明。人们经常可以破解属于他人的谜局，却无法知晓自己的，以及自己所爱之人的命运。”桔梗喃喃道，“沉迷于提前知晓，会毁了自己的。”

“你就是所谓的魔女吧，”杀生丸直起身说道，“原来关于我父亲的传闻是真的。真高兴他除了那个在尸架上躺了十多年化着浓艳殓妆的女人之外，还对其他东西感兴趣。”

传说失去最爱之人的君王痛不欲生，派遣骑士搜寻起死回生之药，却意外地得到了知晓未来的方法。于是君王与魔鬼达成协议，直到魔鬼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

他原以为这样的传说是无稽之谈，却从未想过自己是掉入了传说之中。眼前的女子作为交易品，被囚禁在棋局与圣坛构成的牢笼之中，用银线绣出她看见的命运，把漫长的生命消耗在一针一线之中……

“传说传了多久我就在这里呆了多久，而且会一直在这里直到交易结束。”桔梗抬头看向巍峨穹顶之上的瑰丽壁画，“可笑的是，我只知道别人的宿命，对自己却一无所知……”

“其实不管对于谁，命运都是一场谜局吧……”

临走的时候，桔梗问他是否想知道关于自己的命运。他拒绝得很骄傲也很决绝，凌厉优美如剑锋出鞘的线条依旧带着锐气和狂气。

“我不需要。”

“真正的强者会自己解出谜底。”

第3章

几个月后，金发的少女以女巫罪被判烧死在火刑柱上。人们憎恶的喊声淹没了她向上天发出的祈祷，主教颤抖着点燃了吞噬一切的火焰。

“我们烧死了一个圣徒。”年迈的主教紧紧握着胸前嵌着火红宝石的黄金十字架，火光把他银白的须发映成瑰丽壮烈的橘红，“神啊……宽恕我们的罪过吧……”(这段故事是以圣女贞德的事迹为原型的，这里就不详细写了，具体详情请百度一下)

那朵圣洁的百合，终究是委顿在了火焰里。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杀生丸只是挑着眉角，低垂着眼睑静静地听着手下的汇报。叙述者的语调有压抑着的痛苦和悲哀，然而王储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像是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或是一个枯燥乏味的宗教故事一样，眉眼间尽是淡漠的神色。

“父亲怎么说？”杀生丸注视着指间翻转着的细长匕首，纷乱的刀光将他琥珀色的眼瞳映出一片妖丽的光影。

“陛下说，一切由殿下决定。”

“呵，”王储短促地冷笑了一声，“那就直接封圣。不必管教廷。”

他突然觉得很可笑，一个一直以为自己被神灵指引的女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线一直在魔鬼的手里穿引。死而封圣，是彻底利用了她的君王唯一能做的事。

“其实能为自己的心而死，也不算不幸。”

那是后来桔梗与他说的。那时她抬起烟晶色的眸子，瞳孔里似乎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像被水浸湿的栀子花一样，一点点缓慢而矜持地展开了透明的脉络。

“理由。”他抿着薄薄的嘴唇，不假思索地向女子问道。

她却是微微笑了一下，唇角漾开一个细小的涟漪，弧度美得像刚刚展开的蕊。整个礼拜堂似乎非常安静，听得见墙外玉兰花瓣落在青苔上的声音。

他抬眼看向满地铺陈的锦绣，那华美无方的布匹像是无边无际的被夜色染透的海水，熠熠的银色沉浮其中，仿佛打碎了的月光硬生生被揉了进去。

“那么，我父亲对于未来，到底知道多少。”

黑发的女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璀璨如茶晶的眼瞳，淡淡回答道:“你不想知道关于自己的命运，又为什么对自己父亲所掌握的事物投注不必要的精力。”

“我想知道他付出的代价是否值得。”

“你知道他要什么了?!”桔梗的神情有一瞬的错愕，那一闪而逝捉摸不透的表情如同细瓷上的一道裂痕，最终却被她完美地掩了下去。

他看在眼底，微微有些惊愕和疑惑。

“至少是价值很大的东西，”杀生丸背靠着巨大的黑色棋子坐了下来，“能让你进入交易的东西，不会有太低的价值。”

“况且我也想知道，是多少年的诱惑，能让他放弃让那个死掉的女人复活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