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坐！”贾母招手道，“刚煮好的元宵，趁热吃，吃了元宵，团团圆圆。”

湘云拿起碗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吐舌头，引得众人直笑。迎春则小心翼翼地舀起一个元宵，慢慢吹凉了才吃，嘴角沾了点豆沙，像只偷吃东西的小兔子，眼里却闪着光。

宝玉给黛玉盛了碗玫瑰元宵，轻声道：“这是我让厨房特意做的，玫瑰酱是前儿新酿的，甜而不腻，你尝尝。”

黛玉舀起一个，放在舌尖慢慢含着，玫瑰的香混着糯米的甜，暖得人喉咙发柔。前世的上元节，她是在病榻上度过的，一盏孤灯，一碗清淡的粥，听着远处的笑语，只觉得冷清。如今坐在暖阁里，身边是笑闹的亲人，碗里是温热的元宵，才知这寻常日子里的团圆，原是这般珍贵。

戏台上开锣了，唱的是《上元夜》，旦角穿着华丽的戏服，水袖一扬，像朵盛开的牡丹，唱到“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时，台下的小厮们点燃了烟花，一朵朵烟花在夜空绽放，像撒了把金粉，照亮了整个大观园。

湘云看得入迷，拉着迎春要去放河灯，迎春被她拽着，脚步有些踉跄，却笑得比往日响亮。两人跑到沁芳闸边，把莲花灯放进水里，灯影在水面晃晃悠悠，像朵会游的花。湘云双手合十许愿，嘴里念念有词，迎春也跟着许愿，眼睛闭得紧紧的，像藏着个甜甜的秘密。

黛玉和宝玉站在闸边，看着河灯慢慢飘远，远处的烟花还在绽放，把夜空染得五颜六色。“你看那盏灯，飘得最远。”宝玉指着一盏莲花灯，“定是哪个姑娘许了个长长的愿。”

黛玉笑着点头，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这一世的上元节，没有孤寂，没有病痛，只有满室的笑语和璀璨的烟花，像幅永远也看不够的画。她知道，这一世的幸福，就像这河灯，会一直漂下去，照亮往后的每一个日子。

回到潇湘馆时，已是深夜，琉璃灯在院里亮着，像颗小小的月亮。黛玉把今天收到的灯谜纸条一一收好，又将宝玉送的琉璃灯摆在案上，烛光下，宝石闪着柔和的光，像撒了满案的星辰。

紫鹃进来铺床，笑着说：“姑娘今儿玩得高兴，连眉眼都带着笑，刚才老太太还说，姑娘今年的气色比往年好得多，定是心里舒坦。”

黛玉摸着案上的琉璃灯，忽然笑道：“可不是舒坦嘛，有这么多人记挂着，连夜风都比往年暖些。”

夜里，黛玉坐在灯下，提笔在笺纸上写下：“灯影摇红，暖意融融，上元佳节，岁岁相逢。”…

第26章 春日雅集

雨水过后，园子里的冰雪渐渐消融，檐角的冰棱滴着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潇湘馆的翠竹抽出了新枝，嫩得能掐出水来，紫鹃在廊下种了些新得的兰草，叶片细长，透着股清劲，倒比暖阁里的熏香更雅致。黛玉披着件浅碧色的纱衫，坐在窗边翻《群芳谱》，指尖拂过“山茶”一页，图上的花红得像团火，看得人心里也暖烘烘的。

这日清晨，黛玉正让雪雁研墨，准备临摹米芾的字帖，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湘云的笑声，像银铃似的，混着丫鬟的脚步声。“林姐姐！快开门！我带了好东西来！”

黛玉让紫鹃去开门，只见湘云捧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刚冒芽的荠菜，绿油油的像翡翠，篮子边还放着个小陶罐。“这是我和茗烟在后山挖的荠菜，新鲜得很，刘嫂子说能做荠菜团子，还能煮鸡蛋，说是‘吃了荠菜，不生疥疮’！”她把陶罐往桌上一放，“这里面是新酿的桃花酒，宝二爷说雨水这天喝最宜，能祛湿呢。”

黛玉笑着让雪雁把荠菜拿去厨房，又给湘云倒了杯热茶：“刚开春的荠菜最嫩，做团子时加点虾米，鲜得很。不过这桃花酒还得温着喝，凉酒伤胃。”

湘云接过茶杯，眼睛亮晶晶的：“前儿听凤姐姐说，过几日要去城外的玉泉寺上香，说是祈求一年风调雨顺，老太太让咱们都去呢！我还没去过玉泉寺，听说那里的玉兰花都开了，像堆了满树的雪！”

正说着，迎春和探春掀帘进来，身上都带着点湿气。迎春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她新绣的茶垫，青缎面上绣着几株兰草，针脚比从前更匀，叶片的脉络都绣得清晰；探春则拿着件新做的湖蓝色披风，里子是薄棉的，“这是我让绣娘做的，你看这颜色衬不衬你？春日里穿正好，不冷不热。”

“二姐姐这茶垫绣得真雅致，兰草的叶子用了滚针绣吧？看着像在风里晃似的。”黛玉拿起茶垫，指尖拂过用石绿线绣的叶片，“这配色用了花青兑藤黄，比真的兰草还多了几分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