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洛伊丝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触碰离她最近的一颗青苹果，“妈妈说这棵树是自然的馈赠，它属于天地间不该受任何约束。它可以肆意生长，也可以选择凋零。它若结果就留给小鸟，它若无果便交予流年。”

“可是这棵树非常顽强。”她仰头看着树冠，阳光透过枝叶映上她纯粹怀念的笑脸，“没人管它，浇水施肥什么都没有，可它自己活得好好的，每年都结果。爸爸妈妈每年都会带着我摘走几个果子，一起品尝酸涩或清甜。”

女孩的话语热烈而密集，如同倾泻的日光。可很快那光芒退散，转为密布的阴云，“现在我也变成这棵树，要孤零零走过流年跨过四季。”

眼角变的湿润，洛伊丝立刻抹去潮意，重新展开笑颜，“没关系，一个人也没关系。好好的生活，等到我老到走不动，就回到这里。蹲在这棵树下，等着爸爸妈妈来接我。那时候，他们应该还是年轻的模样，那我是不是也能变回那个，对着他们撒娇的小女孩？”

她“咯咯”笑出声，拍拍树干，“真有趣啊。所以，我们都要坚强生活下去哦，我们每年都要相见。你守着我，我守着你。”

弗雷德不发一语，默默转开视线。目光落点处，一颗饱满的果子浸在阳光中，泛着玉石般润泽的光。

他随手摘下，递到女孩面前。

洛伊丝开心接过，随手擦了擦便咬下一口，“咔擦”一声脆响，女孩倏然睁大了眼。

她对着男人眨眨眼，“好吃的，你尝尝。”

洛伊丝将苹果完好的那面推到男人眼前，双眼亮晶晶带着不容拒绝的期待。

弗雷德没有拒绝，扣住女孩的手腕，俯身咬下。

瞬间，一股极其尖锐的酸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青涩，猛地在他口中炸开。那滋味如此霸道，如此原始，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飓风，卷乱他的味蕾，侵入他固守的堡垒。

弗雷德不可抑制地皱眉。

“怎么样？”洛伊丝凑得近了些，脸上带着促狭又期待的笑，想从他脸上捕捉到想象中的狼狈。可惜没有，男人除了皱眉，没有任何失控的表情。

“不酸吗？”

男人看着洛伊丝那张近咫尺，写满恶作剧的脸。绿眸隐下恶劣，嘴唇牵动，“不酸。”他面不改色，再次咬下一口青苹果。

然而奇妙的是，在酸涩之后，一种微弱的，却极其纯净的清甜悄然自舌根泛起。好似清冽山泉洗净所有的酸，只留下草木最初的香。

男人眉眼舒展开，这种味道他从未尝过，却又在心底万分肯定，这就是——蓬勃的生机。

“啊？怎么会？”洛伊丝不可置信，她摘下另一颗青苹果送进嘴里，却被酸的即刻五官变形。

“啊，好酸~”眼泪也被酸出，毫无形象可言。

刚刚做坏事时的隐忍全然溃散，就连回忆的悲伤也被她甩在脑后，“不可能的，刚刚我吃的第一口明明很酸啊。”

洛伊丝还是不信邪，索性夺过弗雷德手中苹果，转到自己啃过的那头，再次咬下。

这第二口，果然与第一口大相径庭，女孩的眼睛再次被点亮。

“好吃的，明明每一年它都只结酸果子。这颗苹果真的好神奇啊。”她捧着苹果端详一阵，好似得出某种结论，笃定地望向男人，“弗雷德叔叔，你也是个神奇的人，能令酸苹果变清甜，你一定也是上天送于我的礼物。”

“呵~”弗雷德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是对女孩天真的讥讽？或是对自己荒诞一天的嗤之以鼻？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洛伊丝对此浑然不知，快活笑着，那笑声惊起一只吃着苹果的鸟，受惊的鸟扑棱着翅膀飞远。

“或许，在剩下的日子里，我们可以像家人般相处？”洛伊丝将青苹果塞回男人手中，掌心托着苹果的同时也触上他的指尖，“我想开心的去过每一天，我也希望身边人可以快乐幸福。叔叔，可以吗？”

“你今天忽然起意来这里，做的这些事，是为了让我开心？”男人睁着眸子不太能理解，“你觉得我不快乐？”

“难道不是吗？我看你总是没有个笑脸，还有脸上的伤”见男人面色奇怪，女孩适时转了口风，“也不全是为了你，还有我自己的快乐啊。”

“真是幼稚！”弗雷德终于吐出心中吐槽，同时几不可察眯了下眼。

“幼稚也没关系，你没有拒绝，我就当你答应喽。”

她笑得毫无保留，像烈阳般灿烂，几乎能灼人眼，那扑面而来的生机，带着阳光雨露青草花香。

弗雷德忽然想起，被组织成员称做笑面狐的吉恩，在某次酒后对女儿的夸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