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安东尼奥在一起，是两情相悦，是你情我愿。可您呢？我们第一次相见便是在这样不堪的场所，我沦落此地并非自愿，而是被强人所迫。您在我眼中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沈宜嘉一边说，一边有些心虚地在心中向安东尼奥道了个歉，借他名字一用，只为暂缓此时窘境，日后若是有缘相见，再向他解释吧。

至于现在，最好能够用这样的激将法激起科尔涅利乌斯的好胜心，让他将心思向别的方向引去。

“可我拥有的财富并不比马尔库斯少！我的家族在元老院的权势，也丝毫不逊于安东尼乌斯家族。你区区一介女流竟敢瞧不起我？！”科尔涅利乌斯因为愤怒，微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是您拥有的财富又有多少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得来的呢？安东尼奥在不列颠为帝国的荣耀而战的时候，您又在哪里呢？”沈宜嘉不甘示弱，只是淡淡扫过眼前的男人一眼，冷冷地反问道。

从方才科尔涅利乌斯的话语中，沈宜嘉猜测他并未从军，一个身任军职的人，是不会用武夫这样的蔑称来称呼自己的战友的。

沈宜嘉的反问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向了科尔涅利乌斯最脆弱的自尊。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用眼角的余光，沈宜嘉看到了科尔涅利乌斯握紧酒杯的指节泛白，想来是用了十分的力气。

科尔涅利乌斯的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终定格在一种病态的潮红上。

他忽然猛地一挥手掀翻了手边的托盘，金制的酒壶、酒壶与托盘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最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沈宜嘉看着科尔涅利乌斯几步跨下了台阶，站定在自己的面前，他微弯下身，几乎要贴上沈宜嘉的脸，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我要杀了你！”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一边说着话，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短剑。

沈宜嘉的心跳如鼓，但她强迫自己站得更直，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去。她知道自己正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但此刻示弱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尊贵的科尔涅利乌斯大人，这东方女子不懂我们的规矩，请您……”始终守在殿外的多米提亚显然听见了殿中的异常动静，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满脸堆笑地打起了圆场。

“闭嘴！滚出去！”科尔涅利乌斯暴喝一声，吓得多米提亚立刻噤声后退。

旋即，他的目光重新锁定沈宜嘉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激怒我是明智之举？安东尼乌斯那个莽夫给了你什么胆子？”

沈宜嘉感到一阵眩晕，但她咬紧牙关不让恐惧显露。面对强敌时，要么彻底屈服，要么就强硬到底，半途而废，是最致命的选择。

“我从不需要将军给我胆子”，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地平稳：“我自己能分辨什么是真正的勇气和荣誉。”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甩在科尔涅利乌斯脸上。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突然大笑起来。

然而那笑声中却毫无欢愉，只有冰冷的嘲讽。

“好一张利嘴！”他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沈宜嘉：“现在我明白安东尼乌斯为何会看上你了，不过……”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阴鸷，里面满是令人害怕的戾气。

“你以为搬出他的名字就能吓住我？你猜是他的救兵先到，还是你先死在我的手里？”

沈宜嘉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我从未如此想过，只是您问起，我便如实相告。”

科尔涅利乌斯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皱眉：“告诉我，东方美人，安东尼乌斯可曾向你提起过我？”

？

面对这个忽然180°大转弯的问题，沈宜嘉的眼睛和脑子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放空。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会在这个时刻忽然问出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作为一个曾经受过21世纪耽美文学熏陶的人，沈宜嘉的脑子忍不住地想歪了。

她就那样好奇地将科尔涅利乌斯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遍，见他脸上的恨意不似作伪，她收回了那本不该生出的，过于戏谑的念头，大脑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这是个陷阱问题——如果说没提过，会显得科尔涅利乌斯无足轻重，按照眼前这位仁兄表现出来的性格看，很可能会越发地激怒他；

可是如果说提过，万一科尔涅利乌斯继续追问细节，又可能暴露自己与安东尼奥实际上是根本不熟的事实。

“将军很少谈论政敌”在思量了片刻后，她谨慎地回答道：“但他说过，在罗马，真正的对手都值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