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母亲愣愣地接过：“五……五姑娘？”她自然知道怜春，却想不到她竟会派人来。

红玉点头道：“正是。五姑娘知道司棋姐姐的事，很是惋惜。她说司棋姐姐是难得爽利能干的人，遭此挫折，实属不幸。但天地之大，并非没有容身之处。”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潘又安，“五姑娘还说，若潘又安确有悔过之心，并非那等彻底无担当之人，或许可给你们指一条路。”

众人都屏息听着。红玉继续道：“我们姑娘不日便要随环三爷、三姑娘南下扬州。扬州那边，正需要可靠的人手打理事务。五姑娘的意思，若你们愿意，可一同南下。潘又安可在外院做些采买跑腿的活计，司棋姐姐……若身子将养好了，也可在内宅帮忙。虽比不得在国公府里体面，却也是个安身立命之所，总强过在京城受人指摘，或是……寻死觅活。”

这番话，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光，瞬间照亮了这绝望的雨夜小院！

司棋停止了哭泣，难以置信地抬头。司棋母亲也忘了哭骂，张大了嘴。连泥水中的潘又安也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希望光芒！

“五姑娘……五姑娘真这么说？”司棋声音颤抖。

贾芸接口道：“千真万确。五姑娘仁厚，念旧情，愿给你们一个机会。就看你们自己是否愿意把握了。”

潘又安激动得连连磕头，额头磕在泥水里砰砰作响：“愿意！我愿意！多谢五姑娘大恩大德！多谢芸二爷、红玉姑娘！我潘又安对天发誓，此生做牛做马，报答五姑娘！绝不再负司棋！若再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司棋看着激动不已的潘又安，又看看手中那封怜春的亲笔信，信中言辞恳切，并无半分轻视，只说是“惜才”、“指路”。她心中百感交集，往日对怜春的那点不服气，此刻尽数化为感激涕零。她挣扎着站起身，对着荣国府的方向，深深一拜，哽咽道：“五姑娘……你的大恩，司棋……记下了！南下扬州，我愿意去！定当尽心竭力，报答姑娘！”

司棋母亲见女儿有了生路，也转悲为喜，忙不迭地扶起潘又安：“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既是五姑娘开恩，你们……你们往后可要好好的！”说着，又忍不住抹泪。

红玉和贾芸见事已平息，相视一笑。红玉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银锞子，塞给司棋母亲：“婶子，这是五姑娘给司棋姐姐养身子用的。你们早些准备，出发的日子定了，会有人来通知你们。”

雨势渐歇，乌云散去，竟有一丝月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一场险些酿成的悲剧，终于在怜春的暗中斡旋下，化为了一个新的起点。司棋与潘又安的手，在月光下、在母亲的注视下，终于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前路或许依旧艰难，但至少，有了携手同行的勇气和方向。

第123章

且说怜春暗中安排司棋、潘又安随行南下之事已毕，心中却仍记挂另一桩心事——那苦命的香菱，其生母封氏的下落。她早知香菱乃甄士隐之女英莲，自幼被拐，其母封氏多年来定然四处苦寻，颠沛流离。如今既有了能力，便决意一试。

这日，她悄然通过意识链接，吩咐了城外的“隐麟”安娘子，命其选派两个极稳妥精干的老成伙计，带上充足盘缠，依照她所知的模糊信息（姑苏、十里街、仁清巷、甄士隐等），前往江南一带细细查访封氏下落，务必寻得真人。

安娘子领命，即刻差遣心腹之人南下。那两个伙计甚是得力，不辞辛劳，在姑苏地界细细访查。那甄家当年一场大火，早已败落，邻里变迁，寻访起来如同大海捞针。二人多方打听，耗了月余工夫，方从一个年老更夫口中得知，昔年甄家娘子封氏，自失女、丧夫后，无所依靠，投奔其父封肃。那封肃却是个嫌贫爱富、刻薄寡恩的，见女儿落魄归来，非但不加抚慰，反日日埋怨。封氏生计无着，又思女成疾，后来竟不知所踪，有说回了大如州老家，也有说流落在外，靠乞讨度日，状若疯癫。

二人得了线索，又忙赶赴大如州。几经周折，终于在一座破败的山神庙中，找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封氏。其时正值深秋，寒风萧瑟，那封氏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包袱，目光呆滞，口中只喃喃念着“英莲……我的儿……”，竟已有些神智不清了。见她形容枯槁，与乞婆无异，两个见多识广的伙计也不禁心酸落泪。

二人不敢怠慢，当即上前温言询问，确认是封氏无疑后，便道明是受京中贵人所托，特来寻她，告知其女儿下落。那封氏初时懵懂，待听得“英莲”二字，眼中骤然爆出一丝极亮的光彩，死死抓住伙计衣袖，嘶声道：“英莲？我的英莲？她在哪儿？她还活着？”得到肯定答复后，竟喜极而泣，几乎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