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深宅大院，官场浮沉，未来之路尚长。这刚刚萌芽的姻缘，能否顺利开花结果，却还需看今后的造化。

第154章

自李夫人那日水阁宴席上近乎挑明心意后，贾李两家虽未正式论及婚嫁，然彼此心中已有默契。李文清对探春，愈发敬重中带着几分少年人难以掩饰的倾慕；探春于李文清，亦是欣赏其才华人品，心中将那点朦胧好感，渐渐酿成了真切的期待。

这日傍晚，霞光满天，李文清以请教棋谱为名，递了帖子进百花苑，言明只在二门外书房相见，由家中老嬷嬷作陪，以示避嫌。探春知他守礼，便禀明了怜春、宝钗，带着侍书过去了。

书房设在李府外院一僻静处，窗外几丛修竹，清风过处，飒飒作响。李文清早已候着，见探春来了，忙起身相迎。桌上果然摊着一卷古旧棋谱，旁边还置着一壶清茶，两碟细点。

二人先就棋谱谈论了一番，李文清见解精到，探春对答如流，气氛融洽。茶过两巡，李文清忽地沉默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似有难言之意。探春何等敏锐，见他如此，心下已猜着几分，也不催促，只静静等着。

半晌，李文清方抬起头，目光澄澈而郑重地看向探春，耳根却微微泛了红：“三姑娘，近日……家母之意，想必姑娘已有所察。文清……文清对姑娘，亦是心仪已久，仰慕姑娘才德兼备，非寻常闺秀可比。”

探春虽早有准备，听得他如此直白剖白，脸上仍不免一热，垂下眼睫，轻声道：“李公子过誉了。”

李文清见她并未着恼，心中稍安，语气愈发恳切：“只是，文清虽忝中举人，却尚未有功名在身。常言道‘齐家治国平天下’，男子汉大丈夫，当先立业后成家。今科秋闱在即，文清意欲奋力一搏，待来日金榜题名之时，再堂堂正正遣媒登门，向令兄提亲，方不负姑娘青眼。不知……不知姑娘可愿给文清这个期许？”

他这番话，说得坦荡而真诚，既表白了心意，又显露出志气与担当。探春听在耳中，心中暖流涌动。她素来不喜那些只知倚仗祖荫、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李文清这般有志气、肯担当的性子，正合她的脾胃。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与李文清对视，落落大方道：“李公子有志于功名，乃是正理。男儿前程要紧，此事……我自是明白的。”这便是应允了他的约定。

李文清闻言，喜动颜色，忙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神色庄重：“此乃文清随身所佩之物，虽非珍品，却伴我寒窗数载。今日赠予姑娘，权作……权作信物。望姑娘勿弃。”

探春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枚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佩，雕作竹节形状，寓意“虚心有节”，正是文人雅士所爱。她心中一动，亦从自己腕上褪下一个早已备好的、用极细金丝编织缀以米珠的精致络子，递了过去，低声道：“此络子是我闲时所编，公子……留着玩吧。”

这便是交换了信物。李文清接过那还带着探春体温的络子，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捧着稀世珍宝，郑重道：“姑娘放心，文清必不负今日之约！”

二人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眼见天色渐暗，探春便起身告辞。李文清亲自送至二门，目送她身影消失在暮色中，方才回转，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动力与期盼。

第155章

探春回到百花苑，脸上犹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宝钗和怜春正在沁芳水榭中对弈，见她回来，神色有异，便停了手。宝钗笑问：“瞧三妹妹这神色，莫非李公子那棋谱有何精妙之处？”

探春知她打趣，也不隐瞒，将方才之事简略说了，只略去交换信物细节，但宝钗、怜春皆是七窍玲珑心，哪有猜不出的。

怜春微笑道：“李公子能作此想，是有志气的表现。三姐姐且放宽心，静待佳音便是。”

宝钗亦点头：“这门亲事，看来是越发明朗了。李公子知进退，重承诺，确是良配。”

正说着，忽见黛玉扶着雪雁，袅袅婷婷从苑外走来，眉间若蹙，似有轻愁。见她三人都在水榭，便走了进来。

“林姐姐来了，快请坐。”怜春忙让座。

黛玉坐下，看了看探春脸色，轻声道：“方才恍惚听见你们说什么佳音、良配的，可是三妹妹有了喜事？”她心思细腻，虽未听全，却也猜着几分。

探春脸上刚褪下的红晕又泛了上来，嗔道：“林姐姐也来取笑我。”

宝钗忙岔开话题：“林妹妹这是从哪里来？瞧着神色倦倦的。”

黛玉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泛起一层薄雾：“过几日，便是我母亲忌辰了。我想着……扬州城外有座水月庵，甚是清静，欲去那里诵一日经，祭拜一番，以表哀思。只是……人生地不熟，故而有些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