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定了“即景联句”的规矩，五言排律，押“二萧”韵，按抓阄顺序，由凤姐起首句。

凤姐虽不通文墨，却也凑趣说了句“一夜北风紧”，虽是大白话，却开门见山，颇有气势，众人都道：“起得好！”

接着李纨、香菱、探春、李绮、李纹、岫烟等依次联了下去。气氛渐渐热烈，你争我抢，佳句频出。湘云才思最为敏捷，抢得最多，黛玉、宝琴也不甘示弱，三人几乎是鏖战状态。宝玉反而常常接不上，被罚去栊翠庵向妙玉讨红梅。黛玉笑他是“访妙玉乞红梅”，宝钗忙命人将此句记下。

怜春也参与了联句，她虽不似湘云、黛玉那般才思泉涌，但每每接句，却也稳妥工整，意境清雅，合乎格律。她更享受的是这种众人围炉争咏、笑语喧阗的热闹氛围，看着姐妹们挥洒才情，争奇斗艳，只觉得这严寒冬日也变得温暖生动起来。

联句至酣处，湘云、宝玉等竟抢了鹿肉来，在炉边烧烤，大嚼起来，说是“锦心绣口”，吃了方能有好诗。黛玉笑他们是一群“花子”，湘云则朗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更是惹得满堂大笑。

怜春看着湘云那副洒脱不羁的模样，心中亦觉畅快。这芦雪广联诗，仿佛将近日府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青春的欢笑、诗的激情与雪的纯净。

最终，众人共联得七十句，评出湘云才思最快，宝琴、黛玉次之。又将宝玉乞来的红梅插入瓶中赏玩，吃了一回酒，方才尽兴而散。

诗社的热闹过后，日子复归平静。然而，一则好消息却如同春风般迅速传遍了贾府——贾环再次下场，竟一举考中了秀才！

第81章

这一次，不再是童生试时的惊喜与难以置信，而是实实在在的功名！虽仍是初级功名，却意味着贾环真正踏入了科举正途，有了进一步考取举人、进士的资格，身份已然不同。

捷报传来，赵姨娘喜极而泣，几乎要摆香案告慰祖宗。贾政闻讯，更是捻须大笑，连声道：“好！好！总算有个争气的！”当即厚赏了贾环，并在书房亲自考问了他的功课，见他对答如流，见解亦有长进，心中更是满意。

这日，贾政特意将贾环叫至跟前，和颜悦色道：“你既进了学，便是大人了。先前我说过，你若能中个秀才，便许你一桩事。今日便允你一愿，你且说说，想要什么？或是笔墨书籍，或是延请名师，但说无妨。”

若是从前，贾环或许会要些金银玩物，或是讨个差事。但如今，他早已非吴下阿蒙。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沉声道：“谢父亲厚爱。儿子别无所求，只求父亲一事。”

“哦？何事？”贾政颇有兴致。

贾环抬起头，目光坚定，显然已深思熟虑：“儿子恳请父亲，允儿子、生母赵姨娘、并五妹妹怜春，另辟府邸居住。”

此言一出，贾政顿时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贾环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分府别居？这……

此言一出，贾政顿时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贾环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分府别居？这……

“胡闹！”贾政下意识地便要斥责，“好端端的，为何要分出去？府中难道短缺了你们用度？”

贾环却毫不退缩，冷静答道：“父亲息怒。儿子并非嫌府中不好。只是儿子既已进学，日后必要专心举业，以期更进一步。府中事务繁杂，人多口杂，难免分心扰神。且五妹妹年纪渐长，亦需清净。另立门户，一则可令儿子安心读书，二则也可让生母晚年清静些，免受……免受府中诸多闲气。三则，五妹妹亦可自在些。此乃儿子深思熟虑之请，望父亲成全！”说罢，深深一揖。

贾政看着眼前这个目光沉稳、言语有条有理的儿子，竟与记忆中那个畏缩躁郁的庶子判若两人。他沉吟起来。贾环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府中人多事杂，确非静心读书之所。赵姨娘性子不安分，常惹是非，若能分开，或许能少生事端。怜春那孩子，也确实沉静寡言，不似其他姊妹喜好热闹……更何况，自己既有言在先，如今贾环争气，若断然拒绝，恐寒了他的心。

思索片刻，贾政缓缓道：“你所言，亦有几分道理。只是此事关系不小，还需禀明老太太方可。”

当贾政将贾环之请禀明贾母时，贾母果然大为不悦。

“好端端的，分什么家？”贾母沉着脸，“环小子才中了秀才，翅膀就硬了？就要搬出去单过了？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贾政忙解释道：“母亲息怒。环儿并非此意。他只是想着需静心读书，又怜惜他姨娘和妹妹，想求个清净。并非要分家，只是另寻一处清净院落居住，一应份例仍由公中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