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非他所愿，但已经到做决断的时刻了。

……至少收拾完残局，回到蝙蝠洞的蝙蝠侠是这么决定的。

直到三小时前。

阿尔弗雷德显然已经活到了打开灯发现自家少爷就坐在黑暗里也处变不惊的年纪，他叹口气，决定对布鲁斯·韦恩今天这场通宵行为不予置评。

小丑死得极为突然，农场主像天边突如其来的狂风，将这片笼罩在哥谭头顶的阴云吹得烟消云散，每个人从中品尝到的滋味各不相同。

阿尔弗雷德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不过算是好的那种复杂。

但该说还是得说，再不说，他怀疑少爷今晚就会琢磨出什么奇怪东西，然后第二天将农场主拒之于千里外。

“老爷，”阿尔弗雷德放下杯热牛奶，审慎发言：“考虑到我的年纪……或许关于阿瑞娅小姐的问题，我的建议还是有些参考意义的。”

“阿弗……”

韦恩尝试否认，但他的否认在洞悉一切的老管家面前显得相当无力。

“阿瑞娅小姐是个好孩子，她拥有着一些奇妙的能力，却从未用这种能力做过什么恶事，反而一直在帮助别人……我想，善良的人们总是会找到彼此。”

“阿弗……”

“我相信她比您所想的要更坚强，不为当事人所知的困难不该成为拒绝的理由。”

“——所以为什么您不亲自问问呢。”

“阿弗，”布鲁斯·韦恩终于找到机会把话说完：“我和阿瑞娅真的没有什么。”

农场主在某些方便相当缺乏生活常识，他并不能直接把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套在她身上。

“哦，”这下这位英国管家的眼中带了点同情：“那看来目前你们是可以枕着对方膝盖睡觉的纯洁战友关系。”

布鲁斯·韦恩：“……”

“那对战友而言，坦诚身份、互相信任也是很重要的。”

布鲁斯·韦恩哑口无言，他在黑暗中沉默良久。

然后出现在这里。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让农场主相信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

他在扮演布鲁斯·韦恩上向来相当成功——哪怕有天韦恩当着全哥谭人民的面说自己是蝙蝠侠，人们也只会以为他喝醉了，或者这个玩世不恭的富N代又在试图开什么玩笑。

所以，这件事需要全力以待，需要周密计划，需要足够的证据，

……

“实质上，以布鲁斯·韦恩的能力不可能找到你，能做到这点的，只有……”

“韦恩先生，你介意有个即将有案底的人要追你吗？”

“……蝙蝠侠。”

两个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人此刻陷入了种诡异静默，他们大眼瞪大眼，试图从对方眼神里读取一点信息。

……然而一无所获，仿佛在无人荒原上呼喊。

两人再度同时开口。

“我的意思是，我能追你吗？”

“我就是蝙蝠侠。”

“……”

这次绝望的沉默持续时间甚至比上次还强，直到农场主眼泪汪汪打破沉默：“这是祖祖城最近流行的拒绝方式吗？”

布鲁斯·韦恩有点头疼，上次头这么疼还是被达米安学校请家长的时候。

“不，只是陈述事实。”

“I AM BATMAN.”

“哦，是吗……”

和预想中的状况不太一样，甚至用不上展示什么证据，农场主就相当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韦恩头一次觉得，就算自曝自己是超人，农场主也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相信。

在普通人里警惕性都算低的，布鲁斯·韦恩突然觉得现在应该先别管什么身份，当务之急是对农场主进行反诈培训才对。

但阿瑞娅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像网络断线重连，农场主终于又动了——

她捂住胸口后仰，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整个蝙蝠洞当初用来冷冻利爪的液氮都朝她迎面扑来。

“？？！”

简直是本年度最绝望事件，这意味着她这么久以来，一直当着蝙蝠侠本人的面，做了很多上蹿下跳违法乱纪（？）的事。

过往人生此刻正像走马灯一般从阿瑞娅眼前经过……什么……原来她已经到达山顶了吗……刘易斯这么巧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阿瑞娅？”并未意识到农场主大脑宕机，以为她惊吓过度马上要昏过去的布鲁斯·韦恩正打算采取一点急救措施，突然被农场主抓住了手。

干燥而温暖的手，和哥谭人完全不一样，但韦恩接住了这双手。

仿佛寻找人生最后一点希望，农场主疑似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那我还能喜欢你吗？”

咚、咚咚。

这场混乱似乎连带着将布鲁斯·韦恩的思绪一同搅乱。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随阳光下飞舞的灰尘一起旋转、跃动，最终羽毛般落于阿瑞娅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