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还好。”他的声音擦着她的耳廓，因微醺和近距离而显得比平时更低哑，像蒙了一层沙，“就是有点累了。”

他收拢手臂，抱得更紧了些，说话的尾音拖得长长的，透出被酒精浸泡后的疲惫。

楼下的音乐依然震耳欲聋，但这一刻，二楼栏杆旁的这个角落，空气却仿佛变得粘稠而私密，将他们同外面的狂欢暂时隔离开来。

姜雅南对日本朋友们歉意地笑了笑，权至龙也抬起头来，用日文打了个招呼：“雅南我先带走了，下次再聊。”

从日本回到首尔后，姜雅南和权至龙仿佛进入了某种热恋续费期，或者说，是要把他们分开的那些时光都加倍补回来。

除了工作时间，他们整日黏在一起。一起去熟悉的餐厅吃饭，傍晚牵着手在汉江边散步，乔装打扮一番去电影院里看电影……

或者干脆哪里都不去，只是在家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他捣鼓音乐，她处理公司文件，偶尔抬头交换一个眼神，空气中便飘起无声的甜味。

日子甜得像浸在蜜里，连空气都好像带着棉花糖的柔软香气。但姜雅南心里始终悬着一件事，像细沙落在柔软的糖絮中，不刺人，却总有那么一点看不见的、磨在心上的存在感。

等五月底的百想艺术大赏结束，她就要再次飞往美国。这一次，可能待得更久，至少两三个月。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跟权至龙说这件事。她记得她上次出差时，他强打精神却难掩失落的模样，也记得他半夜打来视频电话，只是隔着屏幕默默看她工作的样子。

这次时间更长，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得知消息后那副可怜兮兮、像被雨淋湿的小狗般的表情。她暗自叹了口气，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却没想到，她小心翼翼藏着的心事尚未找到合适的时机坦白，他倒是先猝不及防地投下一颗惊雷，炸得她措手不及。

百想艺术大赏前一晚。姜雅南结束与美国那边的视频会议从书房出来，已是深夜。

客厅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晕开一片暖黄的光域。她看见权至龙陷在沙发里，眼神放空地望向某处，连她走近都没察觉。

他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头发柔软地垂着，整个人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安静得出奇。

他面前的茶几上散落着几张乐谱，上面涂改得密密麻麻。

她以为他是创作累了，或者正在放空找灵感，便没有立刻打扰，放轻脚步走向吧台倒了杯水。才刚咽下一口——

“雅南，”他的声音忽然响起，平静得近乎诡异，没有任何铺垫，“我们分手吧。”

“咳——咳咳——！”

她猛地呛住，水花溅出杯沿。

剧烈的咳嗽声撕破了夜晚的宁静，也惊醒了魂游天外的权至龙。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过来，手忙脚乱地拍着她的背：“雅南呀！没事吧？怎么喝个水都呛到？”

姜雅南用纸巾按住嘴角，咳得眼眶泛红。她抬起眼瞪他，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和惊疑不定：“我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她的声音还带着呛咳后的沙哑，但语气已经沉了下来。

“……没事吧？怎么喝个水都呛到？”权至龙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重复。

“上一句。”她不为所动，目光紧紧锁住他。

“上一句？……”权至龙认真地回想，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清澈，却也透出一点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的心虚，“额……我们分……”话音顿住，他的声音忽然弱了下来，几乎变成气声，“……手吧？”

姜雅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圆圆的，胸口因刚才的呛咳和此刻的震惊而微微起伏：“让你说你还真说？权至龙，你没事吧？”

权至龙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小声嘟囔：“不是你让我说的嘛……”那表情，那语气，活脱脱一个做错事却还想强词夺理的小孩，甚至让人幻视那个乖巧认错但坚决不改的表情包。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姜雅南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涌上心头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声线压抑得近乎平静，“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实……那句话不是对你说的啦……”权至龙猛地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声音闷在她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发间，开始惯常的耍赖战术。

又来这招。每次理亏就先抱紧再说。她在他怀里挣了一下，却被他箍得更紧，手臂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她索性不动了，冷着声音问：“那是对谁说？空气吗？还是对沙发说？”她倒要看看他能编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