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小偷小摸也就罢了,但她的容貌却又生的不错。对贫穷的人而言,这样的长相既是恩赐,也是麻烦。年轻女孩被拐去做皮肉生意之类的事,在贫苦的地方屡见不鲜。等待着她的,也许就是类似的宿命。
没有办法。这个世道正是如此。即使没有鬼,也有许多比鬼更可怕的事情。
“留下她倒是不成问题。藤屋的主人最近不是在发愁人手不够吗?不过,我很好奇——”鳞泷左近次横抱双臂,望着面前盘腿而坐的年轻弟子,“义勇,你从来不喜欢和陌生人多话,为什么这次会为了她开口恳请我?”
黑发少年有些拘谨地坐着,面庞落在烛光的影子里,晦暗不明。
“那个女孩,好像是因为被我所说的话打击到了,才会这样自暴自弃的。”他喃喃道,“虽然已经和她道歉了……但是,还是过意不去。”
早上的时候,阿绿兴致冲冲地来问他是否可以拜入鳞泷老师门下,说她也想要成为猎鬼人云云,但却被他劈头泼了一盆冷水。想必她心底一定很失落吧。但义勇没想到她会伤心至此,整个人失魂落魄、面色苍白,像游魂一样在街上乱走,几乎和一具木偶似的。
他的一句话,真的这么有冲击力吗?
富冈义勇很困惑。
第11章
阿绿在鳞泷左近次的门外安分地等候着。
冬日的庭院里,地上的白色细沙与薄雪融在一块儿,干净清透。反季开放的紫藤花穗,在月光之下透着淡淡的妖冶之色。
她用破旧的鞋履蹭了蹭地上的小黑石子,心底有淡淡的不安。
义勇把她带回来,是想做什么呢?
是想让那位鳞泷老师严厉地指责她,好让她再也不要犯下偷窃的罪行吗?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纸门传来刷拉响声,富冈义勇出来了。
“我和老师说好了。”义勇走下木廊,对阿绿说,“他会让藤屋的主人把你留下来做帮佣。你会做饭和洗衣服吧?”
阿绿愣了愣。
“把我留在藤屋做帮佣?”她有些不可思议。
“嗯。”义勇侧开头,目光冷漠,“这是老师的主意。恰好藤屋的主人想要一个帮手,干脆就把你留在这里工作。”
阿绿的目光闪烁一番,心里竟有一种吃了梅子一般的酸涩之情。
没想到,她在麻叶镇上处处碰壁,根本找不到工作,连吃饭的钱都不大掏的出,而那位鳞泷老师却愿意为她说情,帮她找了这样的一份工作。
她张口,嘴中的寒气化成一团白色,徐徐升起。想说些什么,话又哽在喉中。
“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义勇见她不答话,便这么说,“你要走也可以。”
闻言,阿绿急忙深呼一口气,说:“我当然愿意!”末了,又冲鳞泷的房门欠了下身,很大声地说:“谢谢你,鳞泷老师——”
屋檐上的雪震了震,化成一团碎白落了下来。
等阿绿直起腰,义勇说:“今天已经晚了,藤屋的主人不见客。等明天,我再带你去见藤屋的主人。”
阿绿点了点头。
义勇目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向某个方向走去。阿绿见了,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小声问:“我们去哪里?”
“厨房。”
“是要洗碗吗?还是烧水?”阿绿慎重地问。
“……是去找东西吃。”义勇似乎有些无语。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院子,到了后面的厨房。木门一开,灶火的热意就扑了出来。在堆满了木柴、锅碗瓢盆和扫帚木盆的厨房里,阿绿一眼就瞥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锖兔正挽着袖口,蹲在一口小炉子前扇扇子。
“锖兔?”义勇似乎有些意外,“你……也来找吃的吗?”
“嗯。看到有剩下的饭,就打算烧点茶水冲一下。”锖兔说着,侧头看到了义勇身后的阿绿,眼底有略略的诧异,“啊,这个女孩怎么回来了?”
“……”
义勇犹豫了,没有立刻回答。
这一瞬,阿绿颇有些紧张。
义勇会直白地将自己所犯的事告诉锖兔吗?“她在外面盗窃,被我抓回来了”——他会说这样的话吗?
她的呼吸有些凝固了,细细手指也小小地蜷了起来,一双眼在义勇和锖兔之间来回打量着,紧张地观察着二人面上每一毫厘的变化。
厨房里有火炉子的噼啪轻响,茶水好像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不知过了多久,义勇终于说话了:“她找不到工作,就回来找我们帮忙。鳞泷老师已经答应让藤屋留下她了。”
……
阿绿微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锖兔露出了淡淡的笑,“留在藤屋也好,这对身为‘稀血’的她来说更安全一些。”顿一顿,他抽出两条木柴作为凳子,对二人打招呼,“要来一起坐坐吗?我马上就把泡饭冲好。阿绿小姐还没吃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