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绿的神色一松。
是兼先生说的这样吗?
这样一想,似乎也可以理解了。义勇怕自己多写多错,反而惹得她不快吧?两人相隔如此遥远,就算想要解释,也没有机会。
阿绿再看那只乌鸦时,便觉得这黑漆漆的小家伙顺眼了不少。她露出了亲和的笑容,摸了摸乌鸦的脑袋,说:“来来来,跟我来,我给你喂些吃的吧!”
说完,阿绿就捧着乌鸦去了厨房。等兼先生再看到这只乌鸦时,便发现它已经被喂得肚皮滚圆,只会趴在花架子打盹了。
“别喂这么多啊!吃的太多,飞不动了怎么办?它还要回义勇那里去呢。”兼先生哭笑不得。
闻言,阿绿忽然眼前一亮,问:“这只乌鸦还要回义勇那里去吗?那我们也可以给义勇写信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兼先生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还没说完,阿绿已经蹭蹭蹭跑回屋里去了,脚步飞快,根本拦不住。
阿绿回了房间,铺好信纸,又拿了笔墨。认认真真地做好这些准备后,她忽然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她根本就不怎么识字。
出身低微的她,从小就是在尘土里摸滚打爬着长大的。别说花钱请老师了,就是有纸质的东西看都很难。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她,根本没机会读书识字,只能认识几个常用的字,譬如街上的店铺招牌,或者人的名字。
要她写一些复杂的东西,那就有些为难了!
没办法,阿绿只好找兼先生代笔。
“说吧,要写什么,”听了她的来意后,兼先生盘腿坐在桌案前,拿起了笔,“如果是情书的话,我不写噢。”
“您在说什么啊!”阿绿露出气恼的神色来,“我怎么可能给那家伙写情书?”
见她生气,兼先生连忙笑嘻嘻地说:“哎呀,开个玩笑嘛。想写什么,说吧?……唔,以后也该考虑教你识字,至少要知道我们的名字怎么写嘛。”
阿绿撇嘴,把头转开了。
给义勇的信里,写些什么好呢?
在这一瞬,她的心间涌起了很多念头:夏天来了,天气很热。庭院里的荷花开了,是紫粉色的,很漂亮,飘在池塘上,就像是姑娘头顶的绢花。最近厨娘总是加太多糖,吃什么菜都甜丝丝的,味道奇奇怪怪。前几天她梦到妹妹阿静了。妹妹在海的宫殿里,似乎变成了水晶宫中的公主。不过梦醒来后,妹妹的容貌又模糊了。
义勇现在在哪里呢?有好好吃饭吗?生活还习惯吗?战斗辛苦吗?衣服如果破了,会有人给他缝补吗?下一个任务地点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有想起锖兔吗?……有想起她吗?
这些念头闹哄哄的,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像极了乡下的农夫去喂鸡鸭时打开笼门时,家禽们争先冒头的画面。但因为念头实在是太多了,她反而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她闷着脸,手指绞着衣袖,想要理出一点头绪来。外头的蝉鸣声长长地响着,炎热的夏季阳光晒在窗棂上,屋檐下的风铃发出叮当轻响。
片刻后,阿绿终于理清了头绪。她在兼先生身旁坐下,问:“能先帮我向义勇先生先说‘抱歉’吗?之前在车站,我不小心用包裹砸了他的脸。我不是故意的。”
“哈?你还做了这样的事啊?”兼先生笑起来,“好啊,我这就写。还有呢?”
“我希望义勇能按时吃饭——菜里有萝卜也好,没萝卜也好,都要老老实实地吃饭。”她掰着手指头说,“战斗肯定很累吧?如果实在懒得洗衣服,就别洗了,把衣服都打包寄回来给我,我帮他洗。受了伤,要及时治疗,不要光顾着耍帅,说什么‘这是小伤’,闹着别扭不肯包扎。”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兼先生全都事无巨细地记了下来。等这封信写完一看,密密麻麻好几折,像是僧人的经书一样可怕。不过和尚的经书无欲无求,这封信里却写满了俗世的挂念。
兼先生将信折了几折,勉强塞进木桶,捆到了乌鸦的脚上,要乌鸦将信给义勇送去。
当兼先生正要将乌鸦放走的时候,阿绿却说:“等一等!”
只见阿绿举起了一个布包裹——包裹里装着她亲手所做的、没能送到义勇手上的鞋子——她试图将包裹挂到乌鸦身上:“你把这个也给义勇带去!是我做给他的鞋子!他走的时候没能给到他手上!”
阿绿给乌鸦喂了这么多吃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可惜的是,乌鸦太小,包裹太大。阿绿才将包裹才系上去,乌鸦就被压得直接瘫在地上了。兼先生没办法,只好去解救乌鸦。一边救,一边说:“饶过它吧,它只是一只乌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