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又突然抬起头来，疲倦地望向他——“我的妈妈曾经教育我，她说女人的眼泪得用在关键的地方，滥用只会起到反效果……您赞同这一点吗？”

“你的母亲是个聪明人。”没有因她突如其来的跳跃性问题而恼火或是疑惑，阿诺德对上她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评价。

“那如果我现在哭给您看，您会不会觉得不耐烦？”她如是问道。

他的回应毫无迟疑，平静而笃定：“会。”

出乎意料的，在得到这个回答后，茜拉呈现出病态的姜黄的脸色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并不逞强，也没有至深的疲惫——“您真是个不合格的绅士。”

语罢，她敛下嘴边的笑容，重新将目光挪向火车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碧眸里映着天际绯红的火烧云，半晌才又缓缓张嘴，短吁了一口气。

“您知道吗，先生。

“我原先幸运地生活在一个多世纪以后的那个和平的年代。因为是在那种时代的温床出生，我一贯自视甚高。等到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我就像被丢进了战场，几乎是不择手段地想要活下来。

“而现在，我想我恐怕知道我的求生欲为什么这么强了。我讨厌这里，先生。我讨厌这个时代。

“讨厌黑手党，讨厌这见鬼的战争，甚至讨厌生活在这该死的时代的每一个人。”

茜拉可以听到自己冷静得超乎想象的声音。她花费了二十三年多的时间来适应这个年代，但她始终与这里格格不入。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左手手背上的烫伤，指腹碰触到得凹凸不平的触感甚至比左腿的锥心疼痛还要真实。

不是她不属于这里，而是她厌恶这里。

阿诺德缄口不语地将她的小动作收进眼底，说不上窝火或是不悦，他并没有因她的这番话惊讶。早在他发现自己和这个女人在生存的选择问题上存在共识时，他就猜到了她对于这个压抑时代的厌恶。而这种厌恶也十分合理，不会有哪个愚蠢的人从温室掉进屠宰场后会舍弃花朵爱上血腥。

毕竟这个女人始终不是这个时代孕育的火种，她在很多方面都和他一样，不会受任何事物的束缚，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她直白地表述这种厌恶，也是迟早的。

只不过，听上去还是相当刺耳。

因为她的措辞的确是，“每一个人”。

☆、当犹大因背叛哭泣二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BGM：

据说虐一虐，长评就有了。

你们总嫌我写得太欢乐或者太正经，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写得正经还是不正经了……

这一卷估计九章就能结束。今天可能还会有一更~如果大家热情的话……

巴勒莫城郊外的山岭在被黑夜覆盖后跌入无垠的墨色之中，初夏夜晚沁人的凉风踩动了山林间树木的枝叶，令躁动的野兽闻声长啸。

山岭中一个作为彭格列临时总部的隐蔽山洞内，晚餐时间的沉闷气氛被两个忽然闯进的身影打破——银色长发的男子手里拎着一个拼命挣扎的红发男孩儿踱近正将一只烤好的兔腿分给饥饿孩子们的金发男人，环视了一眼四周聚集起来分食晚餐的人，不出所料地见到这儿被分到食物的多数是女眷同孩童，篝火旁只有少得可怜的两只野兔，而男人们的饭碗里则只有不知何时采摘的野菜和野菇，少数伤患的食物里才有不够塞牙缝的肉食或是鱼骨，身为首领的金发男人碗中更是仅见得到两根煮烂的野菜。

“路西法？是Sivnora那里有什么消息吗？”注意到银发男人的到来，Giotto转过头来看向他，下一秒就惊讶地发现了他手中提着的满脸恐慌的红发男孩儿：“啊，尼克……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你该问的不只是这些。”抬起手把叫做尼克的男孩儿扔到他面前，路西法忽然就握住剑柄，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剑指住男孩儿的咽喉，神情冰冷：“自己说吧——告诉所有人，你干了什么好事。”

“等等，路西法！你这是做什么！”被他的动作一吓，Giotto几乎是反射性地起身走上前，将脸色变得惨白的尼克护在身后，皱紧眉心拨开了路西法的剑尖，“不管他做了什么，绝不能用剑指着孩子——”

“那你真该听听看他究竟做了什么——如果你认为两支队伍的牺牲需要一个交代的话！”对方不仅没有收敛，反倒是伸脚踹开了他的手，一挥长剑再次直指被他护在后头的尼克。

猛地一颤，Giotto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忽而变得苍白如纸，他金褐色的双眸微微睁大，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银发男人：“两支队伍的牺牲……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路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