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不明白我为何突然这样说,低头想了想,最后好像下了决心。
「如果王,喜欢的话,我愿意。」
多么相似的情景,四年前,在我的禁宫中,也是这样的月,也是这样一个人跪在我的面前。
「王,忘了过去吧,如果您喜欢,我,愿意……」
我笑了,同样的场景可以再现,只是人不一样。
我扶起了他,抬头看着他。鎏苏几乎高了我一头,我只能仰视他。
将我的脸埋入他的怀中,闭上眼睛静静的,没有动作。他的手刚开始伸到我的身后,看我没有反抗,他用手搂住了我。
我感觉鎏苏的胸膛很宽厚,和我原来的印象完全不同,我一直以为他很瘦弱,也许是他的衣服给我的错觉。
时间慢慢流逝,他也由原来的紧张逐渐松弛。
「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人。」
我用很低沉的声调缓缓叙述。
「也是这样的月夜,他也对我说了他愿意的话。当时我不明白那句愿意是什么意思,直到很多年后,我知道了,那是一句生命的承诺。」
我感觉到他的胸膛有些起伏。
「在我看见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的时候,我很伤心,一边是我的亲人,一边是我的知己,我很为难。」
他的手搂住我很紧。
18
18、十八 ...
「一年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什么他们不可以好好相处?我什么也不想要,为什么我仅有的他们也要夺走?为什么……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但是我很清楚的一点是,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再发生了。」
他一僵。
我推开了他。
「明天开始,你不是我的近身侍卫,你会官复原职。明天一早,到兵部领你的虎符。」
「王,我……」
「更重要的是,当年,当我第一次在他的怀中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我的心痛已经好了,可如今,在你的怀中,我依然很痛苦。忘了我,忘了今天,那将是你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你回去吧。」
看着他在月光下的样子,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他了。
决定由此开始,再不悔改。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句诗。
太庙就在眼前,我挥退了左右,独自走进其中。
第三次进太庙,那个年轻的主祭祀恭候我的到来。
「祭祀大人有何事?」
这次是主祭祀送了封信,说有要事禀奏,唤我前来。
外面是阴雨绵绵,阴冷的风吹到了大殿中。
「郑王请。」
他领我进了正殿,请了香,点燃,双手捧到我的面前。
手中拿着香,我恭敬的跪在了正殿的拜垫上。
主祭祀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王们披荆斩棘创下了不世基业,而今郑王忍心这样的社稷毁于一旦吗?」
「哦?你从哪里得知这样的言语,你不怕我治你妖言惑众的重罪?」
「王,这里是太庙,我们面对的是诸神和先王的牌位,在这里我们的一切都不用隐瞒。」
「是吗?」我看着面前庄严的神像,慈祥的神半睁的眼睛,俯视着世间众生。
你可有心,如果没有,就不要用这样的神态看着我们。
只有经历过,才有资格超脱。
「祭祀大人,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跪下了。虽然他是神在人间的使者,可在人主面前,还要遵守人间的礼数。
「奚朝。百里奚的奚,朝阳的朝,臣供奉神,无姓。」
这样的名字的确很奇怪。
「祭祀大人,你可听说过天若有情天亦老?」
「没有。」
「你认为天有情吗?」
「没有。天也就是神,神是屏除世间一切情思纠缠的。」
「那么,天不会老?」
「是。」
「天是永恒的?」
「是。」
「那有实体的万物都要改变,只有虚空才是永恒的。永恒即是虚无,虚无就是没有,我们求助这样的神还有什么意义?」
「王,我们需要的只是信仰。」
「那是蒙骗一般小民百姓的伎俩。」
「你看轻我了,我不会背叛我的信仰。我有我的责任,也许我会放弃,可我不会背叛的。」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对我这样说的。
「何为回头,岸又是什么?」
同样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们的理解却是不同。
他所谓的回头是保持,我的回头确是改变。
「王,大慈大悲是保持。保持万物原有的样子。」
「佛家最忌执着,而你现在就过于执着了。」我笑着,他也笑了。
我们都知道,彼此说服不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