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之幕/脱敏(2)

一切都是革新的,只有时尚永远在轮回。贺识微的打扮是最近流行的复古风,西装三件套一丝不苟,细边眼镜、领带夹、怀表链一样不落,甚至在室内还戴着黑色皮革手套,整个人精致得就差当场开屏。

调侃的人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结果自个儿越琢磨越有道理。游戏建模差不多就是长这样了吧,连头发丝都一根没乱。

“……未来是光明的,前路是漫长的。在锐意进取的同时,也要脚踏实地,以产品质量和用户安全为第一宗旨……”贺识微还在一本正经地读那没油盐的稿子。倒也有几个利益相关的人士认真听了,他的中心思想是:“AI有风险,我怂,先不搞了。”

“还是年轻。”寰石的代表之一笑呵呵地说,“老贺总如果还在,大概还会想着撑一撑场面吧。小贺总还是不顶事啊。”

寰石和天工打了几十年的架,原本难分胜负,但天工自从前任总裁去世之后就一蹶不振,如今的游戏界是寰石独占鳌头。天工也只能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场合争个发言次序,搞个面子工程。

“花瓶,花瓶。”坐在老总身边的代表都挑他爱听的说,“什么全息投影,整这种虚的,格调一下子就低了。”

寰石的总裁吴越确实其貌不扬,微笑着当作奉承听了,心里也没多高兴。

数年之前,在人工智能刚刚成为新潮流时,发生过数起AI恶意伤人事件,引起了民众的强烈恐慌。当时的政策全面收紧,AI市场遭受了很大打击。

首当其冲的就是人形AI——由于当时出现异常的是几个仿人机器人,有所谓专家分析之后,放话说AI不能以人类的形态存在。他们给了两点原因,一是“躯体结构决定思维模式”,赋予AI人形等于鼓励他们像人类一样思考;二是AI的外形也会影响人类对它们的态度,而人类的态度又会反过来影响它们的自我认知。

一言以蔽之,不能让AI以为自己也是个人。

这玄而又玄的理论居然还真的唬住了一大片。人形AI被明令禁止生产了,断绝了很多商机。

直到这两年,随着技术不断突破,政策终于有所松动。大家又都开始蠢蠢欲动,明里谦让着“我怂”“不敢”,暗中却铆足了劲儿想吞了这块蛋糕。

尤其是寰石这样的游戏公司。全息游戏里若是能成功引入AI技术,等于开启了新的时代。

吴越只是不知道,天工这位看着像个绣花枕头的小贺总,会不会碰巧也是个狠角色。

“……总而言之,在这造福全人类的问题上,需要大家团结起来,实现最大程度的技术共享。”贺识微居然拍下了这么个结论。

在场的众人一边鼓掌,一边面面相觑,简直要被逗笑了。技术共享?谁要跟你技术共享啊?这如果是纯粹场面话也就罢了,万一掺杂了那么一点点真心,那就天真到匪夷所思了。

“谢谢大家。”贺识微用眼神示意站在一边的林秘书关闭设备。

同步设备的白色光束倏然收起,天真的花瓶总裁也随之凭空消失。贺识微沉默着摘了细边眼镜,连带着领带夹、怀表和手套一起递给了林秘书,如同下台卸妆的舞台剧演员,轻轻活动了一下肩颈:“走吧。技术部那边准备好了吗?”

“进度稍微落后了一点,说是在做最后调试了,您到了就可以开始测试。”林秘书跟着他朝外走,难掩紧张地汇报道。

贺识微点点头:“让他们别着急。”

“好……”林秘书已经见过了很多大世面,但一想到即将开始的那个“测试”,依旧觉得手脚在抖,步速和心跳同时失控。

她偷眼去看贺识微,试图在他脸上也找寻到一丝激动或忐忑的迹象,却捕捉不到半分情绪波动。

感觉到她的视线,他甚至还随口安慰了一句:“放松点。”

他们的总裁少年上位,在这坐不稳的位子上坐了十年,忍了多少常人所不能忍,喜怒越来越不形于色。越到关键的时刻,他越是冷静得不像个活人。

林秘书跟着他坐进了车里。贺识微一坐稳就将车窗全部调整成了黑屏模式,挡住了窗外的行人街景。他坐在黑暗里,安静得如同入定。林秘书心中几乎有些怜悯。

贺识微当然是紧张的。他只是非常不习惯于将这份紧张示人。

天工游戏是仅次于寰石的大公司,所谓的技术部有很多处,分布于园区的不同大楼。

但贺识微口中的“技术部”特指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并不在园区里。它地处遥远的郊区,表面上只是一所不起眼的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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