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翻了个身，再次试图用腮呼吸。可就在他屏住气息的时候，记忆又不受控制的涌上眼前——

视野格外的小，只有隐约的缝隙能看到外面的场景，这是藏起来了？狭小的缝隙也被殷红的血液填满，满墙满地的血，甚至延伸到隔着的门板边。从荆棘的视角来看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推开门出去。

但是躺在地上的人转过了头。

陌生人，金刚狼当然不认识。他看到那个青年的目光同样落在荆棘这里，似乎是发现荆棘在透过缝隙看着他，捂着胸口的血洞的青年的眼中竟然带上了笑意。

是的，笑意。里面也隐隐藏着不甘。

——下一刻将死之人的眼神变了，他干瞪着褐色的双眼，那里面充盈着复杂的感情，青年想张开嘴，他是想说话吗？视线轻轻的挪动，金刚狼猜测荆棘是趴在了门板上。是遗言吧？但是他吐出几口血，完全遮挡住他的唇形。

金刚狼同荆棘一样，还没来得及思索青年的眼里的情绪，就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

顺着荆棘的视野向上看，是个手上还带着血的男人。他的身躯几乎遮挡住了所有灯光，可就算是背光金刚狼还是能看到他狰狞的脸上的笑容。

“——停下！！！”

伴随着哗啦声，荆棘从玻璃缸里坐直。金刚狼被他的喊声拉回神，看到荆棘已经摘下了戴着的机器，瞪大双眼看向自己。他也许是看到自己没来得及反应的表情，又立刻低下了头，敲了敲太阳穴：“……抱歉。”

“……是我该说对不起。”

金刚狼认为自己也许找到了荆棘的症结所在。他也摘下仪器，走到玻璃缸前蹲下。荆棘感觉到他走过来，把头撇向另外一侧，深吸几口气：“这算什么，都是过去的事。”

但是你明显不能释怀。即使是不大注意细节的洛根也能察觉到这段记忆荆棘从来没有放下。他伸出手，握住荆棘的肩膀：“后来呢？”

杀手不会放过荆棘。金刚狼记得荆棘曾经说过自己的朋友会被追杀，恐怕就是这段记忆了。那时他提及这事的时候已经露出了不大高兴的表情，能让最擅长自我调整的荆棘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就足以证明这对他很重要。

荆棘没回头，他沉默一会，才用着无比平静的语气回答：“我知道自己逃不开，就往浴室跑。那个杀手撕破了我的颈动脉，把我丢进浴缸里。”

“……我当时真想死在那里。但是我不行。”荆棘扶着玻璃的手弯曲发力，金刚狼甚至都能看到他发白的骨节。

他不会选择自我毁灭，荆棘是个理智的可怕的人。他懂得走什么路能使整个状况更好，就算是陪着友人死亡也不能改变什么。

可是，金刚狼猜想他一定恨透了自己。

荆棘又深吸几口气：“我拧开开关……我没想到排水口被关上了。之后……我从来都不会用腮，水淹上来……”

也许是嫌丢人，也许是不想正视那段回忆，荆棘没再说下去。可是说这么多足够金刚狼明白后来他的遭遇。水救了他，可是也差点把他淹死在浴缸里。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样他从水中挣扎出来，但狼狈的苟活对谁来说，都是耻辱的存在。

金刚狼握着荆棘肩膀的手紧了紧。他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事情过了这么久。苍白的安慰也不可能弥补曾经的创伤。

荆棘也很懂事。他转过头，金刚狼这次读懂了他没有瞳仁的眼中的情绪。没有说话，但是他竟然在这呼吸间的功夫平静下来。

究竟是要拥有多么强大的心灵才能做到这一步。

“被带走的人就是韦德·威尔逊。我过去的几十年的‘教学’生涯中，最上心、也是教的最失败的孩子。”

金刚狼在他扔过狗牌的时候就猜到这个威尔逊就是死去的那个人。但是说那个人是荆棘的学生，倒是稍微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蒂出事的时候，你才会……反应激烈？”

说实话金刚狼不希望看到荆棘满脸平静的表情，他更希望说出一切的荆棘能随自己的心情流露出悲伤的情绪。即使是看习惯人间冷漠的金刚狼也不禁为荆棘的做法动容——是的，他这么干永远不会给现在的同伴带来半分困扰，但是他自己却被禁锢在友人之死的过去。

“……嗯。我……我不想又在孩子出事时自己无能为力，明明是变种人，能力却一次又一次拖自己的后腿，除了让自己苟活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就是他憎恶自己的能力的原因。

荆棘再次深吸几口气，恐怕又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金刚狼不知道人鱼状态的他身体有没有经过强化，不过看荆棘手上的力道，他真觉得少年是不把玻璃不握碎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