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丸子替我把披风系上。我的个子也长了一些,丸子得踮起脚来替我打绸结,忽然说:“少爷,您好象是越长越好看了。”
“是麽?”
“是啊,皮肤比刚来的时候可以细多了,连毛孔都看不见。啧啧,安德利亚小姐都没有这麽好的皮肤。我可知道,她的手一定是做过粗活的,来了无声居之後才用热水磨石什麽的把上面的茧子啦之类的去了,可是指节还是能看出来,是出过力的手。”
“看她的衣著,也知道她家境可能不宽裕,辛苦也难免。”我说:“我也是破落户出身,只不过家里还有个老管家在,没让我吃什麽苦干什麽活儿。”
“嘿,您可不一样。”它蹲下去替我理靴子:“您一看,那就是贵族,长的又好,将来前途又好。所以公爵府的人才会看中您啊。”
我微微一笑。
我和公爵府要是说有什麽交集,就只有那天晚上杀的那个人勉强能算得上。
难道是大长老泄露了什麽,又或他从中做了什麽手脚?
被人看到那样阴私难堪之事,他就算是想要杀人灭口我也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不过他如果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我的力量并非他能对付得了。
但是这样一来,请柬又是怎麽回事呢?
我拿起那张黑色烫银的精致请柬,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公爵大人开始好奇起来。
“啊,不知道您今晚能不能见到公爵大人那位美丽的情人……”丸子的嘴巴从不停歇,尤其是在讲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时特别的起劲:“听说前一阵子可闹了好一件风流韵事,有个写歌儿的吟游诗人对那位美人一见锺情,还写了好多情诗给她,还想邀她私奔,结果被公爵大人给撞破了……”
“後来呢?”我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了。”丸子说:“跟公爵大人争风吃醋,那还有他的好果子吃?”
安奈弗送我出门时,只是很谨慎的说了一句:“一切当心,雷林城的虽然大小势力各不相让,但是公爵大人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我会小心行事的,您放心吧。”
车夫关上车门,一挥鞭子,马车载著我朝著公会外面的茫茫夜幕驶去。
人间34
对我来说,公爵的府邸也好,伯爵的庄园也好,不过是一所又一所包裹著富贵外衣,而内里却总是有著污浊气息的所在。
与伯爵庄园不同的是,公爵的府邸是城中央,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远远看去,那是一座很巍峨的城堡,一扇扇窗子里都亮起了灯光,远远望去灯火辉煌。
车夫只在马车转弯朝城堡驶来的时候说了句,倘若不是受邀而来,一般人进入这片树林,常常会被公爵府的人捉住问罪的。言语间既敬畏,又有种隐约的恐惧。
与去伯爵那里一样,我在大门口就下了马车,步行进去。雕花的漆黑铁门里面,庭院幽深。门柱上有繁复华丽的浮雕,人们能够把最坚硬的石头一点一点雕琢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可是却无法让最柔软的水改变面貌。
所以,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坚硬反而不如柔软。
我裹紧斗篷沿著那条路一直向里走。
这些,就是我向往的,平常人的生活吗?
和我从前所期望的一点儿都不一样……令人,感觉到失望。
也许只是公会里是这样,也许……所有的地方都一样。我永远不会找回幼时作为一条蛇,与同类在一起时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
过去,我永远也回不去。而期望的未来,我发现,我大概永远也到不了。
天黑下来,我孤身一人走在陌生的林间道路上,只觉得胸口一片冰凉。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象现在一样,这样想念汝墨。
他究竟在哪儿?
城堡的大门口有人守卫,我将请柬递出来,他们客气的请我进去,我看到庭院里也有彩色的灯挂在林梢花间,一派富贵绚丽景象。来的客人极多,并不只有我一个,倒让我松了口气。
客人什麽年纪的都有,而且也并非都坐在一张长桌上,聚在餐厅进餐。我看到院子中央摆著两张长桌,上面摆著各种食物,一边还有空的碟子随人取用。我走到桌边看了看,取了一只盘子,夹了些烤肉,一些鸡肉冻卷,还有两片甜饼。其他的东西我没有动。银樽里盛的果酒我舀了一杯,然後端著这些,走到花树下的椅子上坐著,咬一口烤肉,喝一口酒。
庭院里有侍童来往穿梭,宾客三三两两的散聚在一起说话。树上有片叶子落下来,在我的肩头轻轻擦了一下,然後落到地下。
我把盘子放下,弯下腰去捡起那片叶子。
但是……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