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看他年纪小，让他去茶餐厅那边上班，住的话住在后面居民楼公司自己的房间，只是要注意，别和走廊对门那个屋里、负责KTV某些工作的小姐姐们走得太近。

少年并不明白里面真正的意思，但是并不妨碍他知道老板的这句话是为他好，在社会上独自一人也有了4个月，原本在家里带出来的娇气与任性的毛病，少年不说全部改正了，但至少在一般的待人接物上，已经和普通成年人没有太大区别。他可以笑得营业又客套，能够说出顾客最想听而且最心动的话，也可以自然的流露出成年人才有的事故与疲惫神色，顺利的融入周围人群的氛围里，让人看不出他只是一个好骗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后来直到那间屋里其中一个经常和他照面、对他笑笑的小姐姐被传得了艾滋，少年才明白，在他的身边，到底发生着什么。

事情的真假和前因后果，少年不会、也不能去考证，他们并不熟，也不该熟悉，这些事也不是可以八卦和好奇的。说是成年人式的冷漠也罢，说是自私的自保也无所谓，少年从这些浅浅的事件中，窥见了他所不知道的、危险社会的冰山一角。

【恐惧吗？】

生活依然在继续，少年渐渐学会了酒精点火、刷麻将机、打麻将、开红酒、折纸花、甚至学会了一点点调酒，见过温和挑剔的客人，也见过暴躁但是很好说话的客人，遇见过随便他点单、只负责给钱的客人，也遇见过逃单的客人，在他以为就这样下去也不错的时候，他换了一个领班。

一个小心眼又势利的中年妇女。

和没有利害关系的兼职不一样，正式职工之间的关系要麻烦得多，关系了你们工资、小费、奖金……还有升职。

虽然不是一个超大规模的公司，但也算是一个中等规模的消费场所的中等阶级，工资还算是不错的，虽然没有看成是命根子，但是对一点点小差别和福利斤斤计较的人，也是有的。

以前这些和少年没有关系，他年龄小，社会经验不足，做事也没有那些有备而来的成年人长期工麻利，又是临时工，不管是升职还是奖金，少年都是属于围观的那一挂，周围人很愿意对少年展现他们的宽容与修养。但是现在少年已经是正式员工了，虽然看他年纪小，老板对他有不少的优待，但是福利待遇什么的，还是都需要他自己去争取，不然都是做差不多的事，你就是比别人的福利待遇差老大一截。

更何况，不论是周围的员工还是老板，大家似乎都认为，既然你已经在岗位上了，签了合同、领了工资，那么就要做一个合格的员工、你就是他们平等的竞争对手、是一个独立的社会人了……他们会给你一些关于灰色部分的警告，就是关照的极限。其余的，只会在你不懂事踩线的时候，凉凉的说一句：小孩子真是什么都不懂。

没有人跟他说，他当然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需要争的日子很累，颇小的年龄与幼稚的心性在这里是完全无法弥补的弱项，压力和兼职的时候压完全不一样。客人的要求，同事的冷眼，还有周围人虚伪的面具与垃圾话。

这个领班就是这样看不起他。

——少年一眼就可以看出年龄小，一脸的胶原蛋白遮都遮不住，嘴会说话笑起来也很可爱，沟通上耐心又细致，哪怕是难缠的客人对着他也会稍稍收敛自己的坏脾气。老板很喜欢少年对顾客的这份影响，如果不是少年真的年龄小再加做事没经验，大概领班就没有这位中年妇女什么事了。

好吧，不是中年妇女，只是27、8岁，已经有了孩子的年轻妈妈。

少年却觉得这位大妈玷污了他心中母亲的形象。

但是理智来说，这位大妈的心理却又不是完全无法理解——她本就看不起年龄还小的少年，又将少年视为了潜在的敌人、视为了老板对比她能力的量化板、视为了自己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哪怕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鱼龙混杂的营业场所干多久。

少年理解，但不代表他能够接受。

第二次遇上逃单，这次老板没在，被这位领班抓住机会冷嘲热讽、通报批评了一通，然后又被争胜追击连着找了好几天麻烦。已经忍受了两个月由这个领班挑起的风言风语的少年终于无法忍耐：别人是领班，同事或附和或冷漠远离的行为无可指责，大家都还是要在这里混下去的，他只是一个没有升迁希望的小鬼，站在哪边一目了然。但是心思阴暗趁机落井下石、也找他工作中的差错、抢单、风言风语、还找他麻烦的某些人，他也很烦。虽然有点对不起一直很照顾他的老板，少年还是打算换工作，他找到了一家扩张中的连锁超市，辞去了现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