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神速者最终还是再次开口了。

“嗯？”

“你能不能念书给我听？”

“念什么？”

“不知道，什么都行。”

“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吧，我这里没什么文学名著……”

“你肯定在什么地方藏了至少一本书吧。”

莱叹了口气勉强从沙发上起来，巴里挪到一边让开，一等他走掉就重新扑通一声坐回去抢走整块毯子。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纵容这小崽子。

卧室壁橱深处有个没开封的箱子，里面全是些他没办法逼自己丢掉的东西，他打算从那里开始搜索。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通常不会），箱子里塞了几本他和丽莎小时候的书。不是什么精美的东西，只是几本辗转过几个人之后才落到他们手里的破书。那些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别人送的，就连他也不记得送的人是谁。他年轻的时候很少收到别人送的礼物，这些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扔掉的。

他重新走进客厅，挥了挥其中一本破旧的平装书给巴里看。“找到这个。”

巴里皱起眉。“我觉得我没看过。”

莱一坐下来，巴里就自动自觉贴着他舒舒服服坐好，于是莱开始了念。

“快乐王子的雕像站在城市高处一根高耸的柱子上……”他继续往下读，这是一个关于牺牲、善良和心碎的故事，他觉得巴里应该会喜欢。随着时间流逝，小鬼的身体在他旁边越变越沉，他的脸渐渐低垂靠上莱的锁骨，睫毛犹如阴影投射下他的脸颊。

等到巴里的眼珠开始在眼皮底下闪烁逐梦，他便停止了朗读。他仔细慢慢端详这孩子的脸，他睡着时看起来不再仿佛肩负着整个世界的重担。偶尔他会皱起眉，莱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梦靥在侵扰他，但没过多久他的脸庞会再度安稳下来，表情变得更加恬静放松。

虽然很是遗憾，但几分钟之后莱摇了摇巴里的肩膀。用这种不舒服的姿势睡觉没有任何好处，莱更是绝对不打算在这个年纪坐着睡着。

“巴里。醒醒，你得回家睡觉了。”

巴里挣扎着不愿意醒，他抬起两只手揪住莱的衣服，脑袋努力在他身上埋得更深。“唔唔，不想回。”

莱一边恼火地叹了口气一边用手臂牢牢挡住巴里，从闹别扭的神速者身边撕开。“你要是在这里睡着然后落枕你只会更讨厌我。回家，好好休息。你看起来挺需要的。”

“我不想回星际实验室。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太大了。”巴里睡意浓浓的眼睛直取他的心脏——“求你了。我能不能留下来？”——然后一捏。

“你不能睡在我沙发上，巴里，你看看这沙发有多小，你会睡得很不舒服。”

“那我就睡在你床上。”

“你不准抢我的床。”

“我不会抢你的床。我们都睡在上面。”

像素火焰轻轻的噼啪声在莱耳中突然有如咆哮。

“巴里，我觉得那不是个好——”

“求你了。”

***

这就是为什么莱发现他尴尬地站在自己的卧室里。

这似乎很不公平。这里是他的房间，他的屋子，他的领地。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能在这里舒适放松才对，但是加进一个笨手笨脚、慌慌张张的巴里?艾伦到公式里，一切都推翻了。

他该预料到的才是。第一次在圣人与罪人酒吧发现这小鬼的时候，他身上的绝望简直扑面而来。显然他低估了巴里对一切善意的反应有多积极。莱以及平时和他打交道的人似乎都缺乏对他人喜爱的渴望。他又怎么能猜到一个正常人——或者“适应社会”是个更好的形容词——会有什么反应？他想列个表比较他们成长环境的不同，但原因也许更深层次。

无论如何，情况就是现在这样，莱只能面对处理。

“你喜欢睡哪一边？”

巴里正在和他的床对瞪，吓了一跳回过神。身为一个每天都要和疯狂超能力者战斗的人，他似乎很容易受惊。“什么？噢，嗯，我也不太清楚？”

莱叹了口气。“好吧，你和上一个伴侣一起休息的时候睡哪边？”

“那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巴里一边用手扒自己的头发一边犹犹豫豫地说。

深呼吸，他提醒自己。这小子很脆弱。别恼火。

“那就右边吧。”

“好。”但巴里还是没有挪窝。

“又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我是说，这还挺不好意思的——可我没带睡衣？所以，我需要穿吗？或者是你，我也不知道，不穿衣服睡觉？因为，那也无所谓！完全无所谓！是我要你收留我的，而且求人不能挑剔。不是说我不知感恩！我不是！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好了我这就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