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黄少天笑容满面地对他叫着队长，甚至可以放心地在他面前停机，他就一次又一次打消这个念头，到最后便把它遗忘在记忆的某个角落。

他甚至违法乱纪，替黄少天弄了个假身份，还隐瞒他的法则缺陷——以致于今天发生这样的事。

虽然那个抢匪并不值得同情，但是也不应该受到那种对待。这可以说是他造成的，因为他不但没有举报黄少天，还带他出门玩乐，这完全违反了他身为工程师的原则，他明明知道没有法则约束，又拥有远胜于人类的力量的机器人有多危险。

这样根本不对，但是他发现自己的确很喜欢黄少天，不是那种对物品的喜好，但也说不上是不是其他更亲密的感情。

这已经是一件足够奇怪的事，喻文州不认为自己是个浪漫主义者，黄少天脑袋里的程序他也能写出不少，甚至他可以仿写出一个赝品，尽管不能完全相似，但是足以让认识黄少天的人认出那就是黄少天。

虽然他对有类似癖好的人并没有任何意见，甚至他愿意相信每个机器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喜欢一个机器人──一个他也可以制造出来的生命──对他来说已经不是浪漫主义，而是超现实主义的范畴了。

「我还是必须修正你的正子脑。」喻文州听到自己这么说。

黄少天看着他的目光很复杂，喻文州忍不住怀疑自己是怎么看出这点的。

「我没有问题！我只是想保护你们而已，我的程序就是这么写的！」黄少天低叫。

「那代表你的程序需要修正。」喻文州冷硬地回复，低着头从工具箱里找到了硅胶和绝缘胶带。他把黄少天的手拉向自己，后者想抽回手，力道却小得不足以完成这个动作。

他将那个自己造成的穿刺伤口先用硅胶遮盖住避免循环液继续外漏，再用胶带缠好。「我无法处理你的伤口，会再请肖时钦过来修复……我很抱歉这么对你，少天。」

黄少天很想叫喻文州闭嘴别再叫自己的名字，却只是讥讽地一笑。「又要修我的脑袋又要修手，喻文州你后悔捡了我这个瑕疵品没？」

喻文州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语气干涩地开口：「HST20070810，指令：关机。」

黄少天的动作瞬间停滞，眼眸迅速黯淡下来，变成灰暗的深褐色。

和所有机器被拔掉电源时没什么区别。

喻文州苦涩地弯弯嘴角，瘫坐在沙发上。

沙发上还有黄少天当初触发自动洒水系统时留下的水渍，干了之后还是留下了痕迹，原本喻文州一直觉得看起来很别扭，但现在也习惯了。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桌上的咖啡早就冷了，他一口都没喝却完全没有睡意。

他看着黄少天，这个仿生人有着一头柔软的浅色褐发和褐色眼睛，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曲成一个令人愉快的弧度，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喻文州见过最有生命力的笑容。

黄少天的个子说不上高也不算矮，但是体态匀称四肢修长，连从领口微微露出的锁骨线条都十分精致。若是靠得再近一点，还能把人造皮肤上的细腻纹理看得一清二楚。这一副精雕细琢过的躯体从外貌上看不出与人类有什么区别，同时也看不出其中蕴含多么恐怖的能量。

那是人类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力量。

直到卢瀚文都起床准备上课了，喻文州才发现自己盯着黄少天发呆了一整晚，不要说修正程序了，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过。

卢瀚文睡眼惺忪地揉着双眼，「队长你还没睡？还是起床了？」

「瀚文早安。」喻文州微微一笑，也活动了一下整晚没有移动而僵硬无比的四肢。

「黄少怎么在这里？你把他关机了吗？他答应我要送我去上课了，队长你快让黄少开机，不要这样对他好不好？黄少只是想保护我，如果不是黄少的话我的脑袋可能都会掉了！」卢瀚文发现黄少天毫无动静地站在客厅，着急地在他身边打转。

「你先去洗漱，我现在就让他开机。」喻文州摸摸卢瀚文乱翘的头发，「你找一天去修剪一下吧。」

「我可以带黄少去吗？」卢瀚文一脸紧张。

「不行，他被禁止外出了。」喻文州边说边取下黄少天颈上的识别证，「我不会把他丢掉或报废的，别担心。」

喻文州一向说到做到，卢瀚文这才放心地去洗漱更衣，恢复了精神奕奕的样子回到客厅时，看见的是冷着脸看着喻文州的黄少天。

「黄少！」卢瀚文凑上前去，「手还好吗？」

黄少天过了一会才调整好表情，也笑着摸摸他的头，「没事，不好意思不能陪你去上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