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般而言，黄少天不是一个藏得住心事的人……人工智能？总之，他觉得很疑惑，就直接问喻文州了：「文州文州，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机器人呢可以告诉我吗？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会喜欢一具机器的人，我想知道为什么可以吗？」

喻文州本来正埋头修改着客户委托的玩伴机器人程序，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楞了楞。

他手边的程序正写到玩伴机器人应该如何对应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比如说，我最喜欢你了。

结合对话情境产生的不同电位，这句话可以有十二种响应，第一个是……

「文州你还在吗还是你掉线了？三次元掉线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你得小心点！啊啊还是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是隐私嘛你说是吧，如果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的话叫我闭嘴就好啦，这样一来在你说我可以说话之前我都会安安静静的！我保证！」黄少天连忙补充道。

喻文州的视线飘到桌上黄少天和卢瀚文以及自己的合照，有些出神。

以前的黄少天说，喜欢就是喜欢啊。

现在的黄少天说，这一点都不像他。

喻文州知道他们好不容易备份起来的黄少天不可能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尤其他没有那些记忆，记忆是构成人格特质的一大影响因素，但是两者的差异好像出乎他意料的巨大。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确不知道在自己认识他之前的黄少天是什么样子。

说起来，喜欢一个可以备份的「人」，还真的挺可笑的。

「文州文州？你还好吗？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要不要帮你挂号去看医生？」黄少天不安地切换镜头，以各个角度观察喻文州的反应。「如果你——」

「少天，请让我安静一下。」喻文州轻声道。

黄少天立刻消音了，他想，那是一句温柔而委婉的闭嘴。

所以他的问题让喻文州不高兴了。黄少天这么想着，又沮丧起来。

做个称职的AI好困难。

黄少天一边想着，一边操作着那个蠢蠢笨笨的家务机器人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同时让打扫机器人清理地毯，后面还跟着一个吸尘器，洗碗机也开始工作。

啊，还有咖啡。黄少天一边想着一边下了指令给咖啡机，喻文州最近偶尔会胃疼所以还是弄杯拿铁吧，咖啡和牛奶的比例是7：3，加15克的糖。

他让家务机器人端着咖啡给喻文州，却发现喻文州已经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他没有权限进喻文州和卢瀚文的卧室，这两个地方以及洗手间里也没有安装镜头，所以只要喻文州关上门，他就不知道喻文州的动向了。

他在门口徘徊犹豫了一下，又想起自己说过只要喻文州要他安静，他就会一直闭嘴到禁令解除，最后还是把咖啡放在客厅的玻璃桌上，继续完成其他家事。

具有较灵活上肢的清洁机器人巍巍颤颤地站在家务机器人的肩膀上，把烘干机里的衣物取出抱到客厅里，黄少天却发现自己把喻文州的衬衫洗得打结成一团，他在心里一边大叫完蛋一边试图解救卷成梅菜干状的衣物，却一个不注意让机器人把咖啡翻倒在地毯上。

他没有知觉，但是好在他有360度无死角的镜头，所以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犯错了。

但是他该怎么办？

黄少天以居高临下的俯视角看着原本象牙白色的地毯立刻被染成褐色，染色范围正一点一点地扩大，他操控的机器人们却笨拙得拿不起一块抹布。他忍不住想，身为一个AI管家，他怎么这么笨手笨脚呢？

此时此刻，喻文州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里，躺在床上看着也用荧光涂料绘制了星座图的天花板。

你太心急了。少天现在什么都不懂，你应该给他更多时间。你不应该把自己的焦虑发泄在他身上，那样一点帮助都没有。你应该把他视为一个新的个体重新培养感情而不是要求一个AI对自己一见钟情。

更何况这个AI现在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感情。

喻文州不断告诫自己，最后苦笑了一下。他还是想念黄少天，足足两年的思念。尽管他一直告诉自己只要黄少天回来就好，但是他根本无法满足于现在这种状态。

要面对一个和往日既相似又完全不同的黄少天实在太过艰难，他甚至问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一具机器。那个最讨厌被当成机器的黄少天，问他为什么会喜欢机器。

不，不，不能着急。喻文州警告自己，如果他不知道，我就告诉他；如果他不理解，我就慢慢解释给他听。

喻文州洗了把脸，重新整理完情绪之后，才再度打开房门，轻轻唤了声：「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