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自己很贪心。

黄少天这回学聪明了，拿了一瓶矿泉水让喻文州自行兑出想要的水温后又冲了一些麦片给他垫胃，最后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一盒距离保存期限还有半个月的感冒药，待喻文州吃完药再度躺回被窝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喻文州很快又昏昏沉沉地睡了，睡前还不忘安抚黄少天自己没事，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在他进入梦乡之后，黄少天并没有离开。他透过家务机器人身上的镜头，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工程师。

喻文州裹着棉被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频率略显急促，脸也微微发红。

在家务机被改装之前，他几乎没有见过喻文州的睡颜。后者虽然作息不定，却十分自律，要补眠也会回房好好休息，因此，没有权限进入卧室的黄少天看到的几乎都是那个总挂着温和笑容的喻文州。

这样沉静却脆弱的队长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如果他能摸摸对方的额头然后叮嘱喻文州好好休息；如果他能在喻文州睁开眼的同时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他想，他的队长睡着的时候摸起来一定特别柔软特别温暖，就像队长唇角经常挂着的那抹弧度一样。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伸手了，必定会打扰喻文州的睡眠，况且他也无法透过家务机器人产生触觉，所以还是一直按捺着想接触对方的冲动。

他突然想起了那些照片。照片里的黄少天——他自己——可以和喻文州十指相扣，可以揽着喻文州的肩头或者腰际，可以给他一个拥抱。

黄少天不知道为什么喻文州一点都不着急，难道队长真的把他当成宠物了？好像的确有些人类会给宠物亲吻和拥抱，虽然喻文州没有亲过毛茸茸的小花，但说不定是出于卫生方面的考虑。毕竟家务机的金属表面容易清洁多了，还会定期消毒──他不喜欢喻文州把他当成宠物，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不太开心，虽然他知道对喻文州而言他和小花还是不一样的，但是……

该不会是队长真的比较喜欢家务机的身体吧？这样可就糟糕了啊。

这个想法让黄少天的心情微妙了起来，他让家务机轻手轻脚地出了喻文州的卧室，在被擦得晶亮的落地窗前打量着家务机反射在玻璃上的影像。

这具甚至不能称作是机体的机械实在说不上好看，虽然圆滚滚的勉强能称做可爱，但是不管怎么想，都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样的外型和喻文州相配。

最重要的是，他想做的事，只依靠这副躯体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所以即使担心自己的擅作主张会让喻文州生气，黄少天还是打了一个电话。

在联系完毕后，他把自己开机以来的所有记忆备了三份，其中一份在喻文州的计算机里，被他偷偷设定成隐藏文件夹，这样即使数据库又被清空了，他也能靠备份想起一切。

把这些工作都完成后，他才又让家务机器人静悄悄地回到喻文州的房里，继续看着对方的睡颜。

他想给喻文州比没有生命的冰冷金属更多的东西。

虽然把黄少天吓坏了，不过其实喻文州的感冒并不严重，三天后除了喉咙还是有些不适以外基本上已经痊愈。但是他手上的工作进度因此严重落后，这几天忙得几乎没有时间陪伴黄少天，但是后者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像个闹钟一样提醒他定时吃饭吃药睡觉。

喻文州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午晚餐出现微波食品的频率变高了，但是看着黄少天操作着家务机和小花追逐玩耍时，他并没有多想什么，直到接到了一通电话。

黄少天见喻文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查询了来电号码之后发现那是来自唐柔的电话，忍不住一边低声抱怨一边让家务机偷偷地躲藏起来。

喻文州放下电话，在客厅的洗手间里找到了目标。在把那台家务机「请」出厕所后，他对黄少天挑起单眉，声音还略带沙哑，有些冷硬地道：「少天，请你解释一下你和唐氏的协议。」

他不过是生了一场病，怎么转眼间他的AI——他的对象，不管哪个词都好，重点是在前两个字——就把自己给卖了？

「呃，」黄少天有些不安地开口，家务机器人正在小幅度的左右滑动。「就只是帮他们一个小忙而已，真的，他们保证不会有害的，只要一小段时间就好，而且记忆我已经备份好了你的计算机里也有一份，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忘记了！你看这样的交换条件多合算这样就能……队长，你生气了吗？」

「你说呢？」喻文州笑了笑，反问。

「……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换机体了。」黄少天虽然这么说，家务机器人却沮丧得好像连天线都要垂了下来。「我想要队长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