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鱼在他手里倒着看到水中人，兴奋地尖叫起来：“大王大王！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快吃了这家伙！他欺负我！大王大王！”

水里也传来一阵尖尖细细的声音， 大概是水里的鱼虾都一起在叫唤：“吃了他！吃了他！大王大王！”

那红色脑袋的东西渐渐立到了河中央，不知为何，在这传说中“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的流沙河中， 他不仅不沉， 还稳稳地飘向了玄奘。

玄奘皱着眉头看着那东西越飘越近，手里不由用了些力气，那小鱼立马大声叫唤：“啊啊！你死定了你还敢欺负我！啊啊大王打死他！大王大王！快来打死他啊！”

玄奘低头嫌弃地看了那鱼一眼，弯腰用一只手在河里舀了些水到另一只手掌心，把它丢进去：“你们大王是妖是鬼？”

“什——么？你还敢问这种大不敬的问题！你真的死定了。哼！我们大王是天神下凡，你没有资格知道他的来历。你就等着死吧。”那家伙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理玄奘， 任玄奘捏着它怎样摆弄也不给反应了。

玄奘只好抬起头看向河上越来越近的红发水鬼。

那红发水鬼飘近了， 玄奘就将那尾小鱼捏起来道：“阿弥陀佛。水鬼施主可是这位鱼施主的大王？”

“什么水鬼！”那颗红色脑袋下发出粗粝难听的声音，毛发贴在脸上滴滴答答地淌水， 看不起面目。在玄奘一言难尽的目光中，他也许是终于意识到头发的问题， 顺手把垂在脸上的红发撸到了脑后，露出苍白俊俏的一张脸，“吾乃流沙河之主，和尚休要胡言乱语。念在你是初次犯吾，给你一个机会，你赶紧把吾之子民放回水里，再跪在地上给吾磕三个响头，吾便不杀你。”

“什么！大王我不同意！大王你杀了他杀了他！”那尾小鱼在玄奘手里不停弹动身体，奈何玄奘的手像是长在他身上似的，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

“给吾闭嘴！”红发鬼对小鱼厉声训斥，然后一脸不耐地看向玄奘：“和尚你听到没有，还不给吾磕头认罪？”

玄奘轻轻甩了甩手里的小鱼：“贫僧要是磕头了，那这位小鱼施主大王能不能送给贫僧？”

“不能，没有商量的余地。快认罪！赶紧把吾之子民给我还回来，不然就杀了你。”

玄奘摇头：“磕头是不可能磕头的，那贫僧只好和这位鱼施主一起到地狱走一遭了。施主杀了贫僧吧。”

“你！”红发鬼指着玄奘的手微微颤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在水里游了一圈，又换了副嘴脸：“行了行了，只要你把吾之子民还回来，这次就放过你。赶紧滚，赶紧滚。”

玄奘的眼睛眨了眨：这么好说话？

“可是要是贫僧还想顺便过个河呢？”他微微偏头，仔细观察红发鬼的表情。

红发鬼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你想都不要想！这八百里流沙河，无人能过。”

“贫僧一定要过。”

“那你就自己过啊。”

“施主都说了，这八百里流沙河，无人能过。贫僧一介凡人，一没有翅膀，二没有腾云驾雾之术，怎么就渡得过去呢？”玄奘面露无奈。

“哼，”红发鬼撇撇嘴，“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吾劝你赶紧把吾之子民还回来，不然要你好看。”

玄奘温和地笑笑，不紧不慢地摆弄那一条可怜的小鱼：“施主何不自己来救他？”

“吾——吾——”红发鬼哼哼嗤嗤说不出话来，玄奘便自然地替他解释：“莫不是施主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

玄奘话尤未尽，红发鬼就不自然地抖了抖，抢先嚷嚷道：“没有的事！吾就是今天心情好，不欲多生事端。你赶紧把吾之子民放下来，不然吾就吃了你。”

玄奘定定地看了他一阵，把那红发鬼看得额头冒汗才微微一笑：“放就放吧，不为难你。”

说着，他就把那条小鱼丢进河里。

小鱼一入水就溜得不见了，水里响起细细的声音：“大王快杀他！大王快杀他！”

而五里之外，一直在观察着这边动静的悟空一脚踩在树杈上，见此心痛地一锤手掌：“哎呀！放它gān嘛！趁机拿那条鱼威胁悟净啊！”

他恨铁不成钢地念叨了一阵，恨不能自己上前去替玄奘谈判，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醒悟过来自己在gān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他？随他怎样，我才不帮他。”于是默默地蹲好，继续暗中观察。

这边玄奘把小鱼放回了水中，红发鬼暗暗松了口气，一抬头见玄奘还站在那里不动，心里又紧张起来：“你还在这里gān什么？既然你放了吾之子民，吾就饶了你小命了，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