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头露出了水面，来不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猛地扯断了身上的绳索，把玄奘举出水面，抛向了岸边。

剧烈的疼痛已经传到了他的腰部，他疼得眼睛都有些眯起了，只望见玄奘雪白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得惊人的抛物线——他咬牙忍着疼，高兴得眉眼都弯起来。

水下的吸力骤然加大了许多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在竭力阻止某件事情的发生。但是玄奘已经被悟空抛出了水面，再大的吸力都影响不到他身上了，那群食尸鬼也无法再伤害到他。

师父，我救你出来了。他想着，然后整颗脑袋都被暗红色的潭水浸没。

带着腥气与血香的潭水涌入他的鼻腔，他吐出一串泡泡。身上太痛，法力一下子燃烧得太多，他有些维持不住避水咒了。

悟空很想再使劲蹬一下腿——只要离了水，他的战斗力就可以回来了，只要离了水，谁也拦不住他逃离……可是他的腿只剩下腿骨了，他蹬不动了。即使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用手划动，也无法阻止自己被水里的吸力扯着往潭水深处沉去。

悟空吐着水泡缓缓下沉，视界里是水面上渐渐被抛远的玄奘。

不知是不是幻觉，悟空觉得自己好像看到玄奘突然睁开了眼睛，还朝他伸出了手。

“悟空……”那真是万分悲怆凄厉愧疚悔恨的一声痛呼。

可是悟空听不到，他已经沉入潭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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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玄奘再次投入水中，如同一尾白鱼落水，在暗红色的潭面激起一片小小的水花。

他肃着脸径直游向潭底，那里，悟空的身体被鱼群包围着，有淡淡的血色从他身体周围散开，但是并不深，鱼群只是围在他身边，没有再啃食。

窃窃私语声响起。

“怎么办呐？他好像要死了。”

“他也是妖jīng诶！”

“这不能怪我们，我们又没打算吃他，是他自己非要带走那个家伙。”

“对呀对呀，我们都还没有发育完全，他怎么能带走那个家伙呢？”

“是他自作自受……”

“不怪咱们吧……”

“啊！那个人来了！！”

鱼群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似的，一下子就散开了。

玄奘来到悟空的身体旁边，蹲下去伸手去摸悟空柔软的头发，眼睛里闪烁着复杂幽深的光。

“真是个傻孩子。”

“既然带着不属于这里的记忆，为何不和为师说呢……”

“一直忘了告诉你，悟空，你化作人形真的很可爱……”

“傻徒儿……”

玄奘在悟空身边念叨着莫名的话语，良久之后，他看向悟空被啃食得只剩半具白骨的下半身，脸上的温柔消失不见，脸色突然变得冷漠威严。

“滚过来！”他道。

一条食指粗的小鱼战战兢兢地游了过来。

“吐出来。”他语气森冷。

“是他自己自作自受。不gān我们的事。”那条小鱼发出稚嫩的声音。

“说人话！”

“我又不是人……”玄奘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他尾巴一直，立马老实道：“意思就是吃下去的东西是不可能吐出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玄奘嘴角还是挂着那个温柔的笑，把鱼倒提过来的手法倒是娴熟，毕竟几个月前在流沙河畔才做过一次。

“这辈子不可能，那就下辈子怎么样？”玄奘的语气温柔，眼角淡淡地扫过躲在不远处的巨大鱼群。

然后，他好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揉揉额角：“哦，贫僧忘了，你们这样的东西，没有下辈子。”

“你不要欺鱼太甚！”那条最大的鱼在他手里弓着身子努力把脑袋仰起来和他对视，小小的眼睛里闪着悲愤的光：“你别以为可以威胁我们！你莫忘了你自己和我们做的jiāo易，你要是灭了我们，你和我们之间的jiāo易也就作废了！你舍得吗？”

玄奘轻笑：“你也知道我为达目的可以和你们做jiāo易了，我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被你们吞噬的这个小家伙，是我最心爱的弟子，他现在就是要我的命，我也得当场就给了，你说我舍不舍得？”

“你！我不信你真的下得去手！你们这些求大道的，不是可以为了道放弃一切么？哼！休想骗我上当！我们心鱼吞进肚子里的东西，绝没有再吐出来的可能！”鱼还坚持着它最后的倔qiáng。

“阿弥陀佛——”玄奘念着佛号，毫不犹豫地一掌插进了自己的胸腔，一颗炽热的心脏被捏在了他的掌心——这样撕肉断骨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的嘴角竟然还是带着笑的。

“沙沙——”鱼群惊慌失措地游动。

“别！你不要冲动！”心鱼头领也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