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的双眼逐渐失去了焦距，失去生命的身体缓缓倒在了伦纳德的身旁。

然后，因斯·赞格威尔俯身从伦纳德的手中拿起了圣赛琳娜的骨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拿去吧。”伦纳德声音虚弱地开口道。

这就是他最完整的计划。

因斯·赞格威尔的目的是圣赛琳娜的骨灰，以及杀死克莱恩·莫雷蒂，只要不影响这两个终极的目标，0-08就不会修改主体计划。

以队长的性格，即使牺牲自己，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件圣物落入因斯·赞格威尔的手中。因此伦纳德一开始就向队长要来了圣者骨灰的操控权，既可以把攻击火力吸引到自己这里，又能让队长失去把心脏献祭给骨灰的机会。

“为什么？”因斯·赞格威尔声音冷硬地问：“你只是个渺小的序列7，为什么可以规避0-08的影响？”

伦纳德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代罚者’和‘机械之心’的成员快到了，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回答我的问题！”因斯·赞格威尔有些恼怒，如果不是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他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像碾死一只虫子一样杀了这个人。

伦纳德艰难地摊开手掌，露出一枚静静躺在掌心的金黄色符咒，正是最后一枚“阳炎符咒”。

“再不走，就留在这里……和我一起回归女神的怀抱？”伦纳德的笑意愈发明显。

因斯·赞格威尔额头的青筋一阵跳动，最终还是没有冒险，带着圣赛琳娜的骨灰，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世界安静了。

忽然，伦纳德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不顾破碎的骨骼刺穿身体的疼痛，疯狂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血液混合着泪水不断滑落，直到超越了身体极限的疲惫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伦纳德再次苏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就连睁开眼睛也有些费力，身上的伤口应该已经得到了仪式魔法的治疗，但是精神上的创伤和灵性消耗过度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当伦纳德终于摆脱眩晕睁开了眼睛的时候，闯入眼帘的是一个目光深邃的灰眸警官，正是他的队长——邓恩·史密斯。邓恩一直坐在他的床前，不知道坐了多久，宛如一座凝固的雕像。

太好了，队长还活着，伦纳德骤然放松下来，险些又要昏迷过去。

“队长……”伦纳德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沙哑到他自己都有些认不出。

邓恩注视着他，用平和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要把圣者骨灰交给他？”

伦纳德稍微平缓了一下自己的精神，随后回答道：“廷根值夜者小队的阵容很难对抗封印物0-08，所以我判断应该优先剿灭邪神子嗣，这样才能将牺牲降到最低。”

邓恩沉思良久，终于轻声叹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可是……我没能救回克莱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伦纳德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

呵，真是虚伪。

伦纳德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出去，在高处审视着自己，然后，充满了说不出的厌恶。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邓恩低声说：“原本我根本没想过能活着结束这场战斗。”

“队长，我想申请加入‘红手套’。”伦纳德直视着邓恩灰色的眼睛，认真地说。

邓恩点了点头：“可以，以你的实力完全有这个资格。别担心，我已经把圣赛琳娜骨灰的遗失当做我的失误申报上去了，以你和克莱恩这次阻止邪神子嗣降临的功绩，足以兑换一份序列6‘安魂师’的魔药。”

伦纳德没有拒绝队长的这份爱护，他现在需要力量，他没有任何一点时间可以浪费，而且这次情况特殊，他相信教会不会做出任何处罚。

疗养室内沉寂了片刻，伦纳德忽然开口道：“队长，我想去通知他的家人。”

“让我去吧，你现在需要休息。”邓恩拒绝了他的提议，在邓恩眼中，伦纳德现在几乎是徘徊在失控的边缘，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

伦纳德摇了摇头：“休息以后，让我去吧，这是我的责任。”

最终，邓恩还是妥协了，向他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的答复，伦纳德再次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

事实证明，人类还是需要睡眠的，包括“不眠者”。再次醒来之后，伦纳德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了很多，灵性也恢复了大半。

伦纳德找出了自己几乎没怎么完整穿过的正装，仔细地熨平每一点褶皱，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他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脸色苍白得像尸体一样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动身离开了圣赛琳娜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