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

北乃凉大概懂了这段话的意思。大概是太宰治劝织田作之助看开点，但是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只有复仇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可见那五个孩子对他是多么多么的重要。

那五个孩子就是织田作之助的“锁”，而此刻看来，织田作之助也是太宰治的“锁”。

人只要有了在意的东西，那么他就会和那个东西产生一个隐形的“锁”。这个“锁”把他们连在了一起，其中一方的离开会将另一方拖进痛苦的地狱。“锁”越多，痛苦的可能性就越大，次数就越多。所以只有没有“锁”的人，才是真正的“完全自由之人”。

北乃凉此刻正在织田作的旁边，她看着这幅场景，瞳孔微颤，身体不自主的稍稍往后退了两步。她能够感受到，太宰治现在非常痛苦。

织田作之助则继续留着遗言，“你之前说了吧，‘只要置身于暴力与死亡的世界，或许就可以找到一些能够活活下去的理由’。”

太宰治声音干哑的“啊”了一声，“我是说过，不过……”

“没有的。”织田作之助打断了他，“不会找到的啊，太宰。”

“你其实也很清楚吧，无论是成为杀人的一方还是救人的一方，都不会超出你预测的事情的。能够填补你的孤独的东西并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你只能永远在黑暗中彷徨。”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很微弱，他已经在用气腔说话了，但是这个声音听起来还是带着粗糙的杂音，估计是鲜血黏糊着气管的缘故。

他的话说的很笃定，像长辈对于晚辈的一种教导，虽然事实上他们的年纪相差无几。太宰治听到织田作之助的话之后沉默了下来，北乃凉也是，她的脑袋在这一刻一片空白。

于她而言，织田作之助的后半句话就像是巫师的预言，把北乃凉的未来剖开了给她看，让她看看里面是无尽的虚空与黑暗，她将在这个虚空里永远坠落下去。

……怎么办？

她心里慌了下神，与此同时，空气里的确冒出了这个疑问，那是太宰治的声音。

“怎么办……？”太宰治的声音有些颤抖，像孩子般无助，“织田作，我该怎么办才好？”

织田作之助给了太宰治答案，“去成为救人的一方吧。”

“无论哪边都一样的话，就去当个好人吧。去拯救弱者、保护孤儿。反正对你而言，是正是邪都没什么大的区别……但还是那边要好得多啊。”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啊。”织田作之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又肯定了一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北乃凉看见了织田作之助此时眼神中的光，那是坚定的、耀眼的光芒，它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念与力量，给那片黑暗带来了仅有几秒的光芒，但在着几秒里，也足够彷徨者找到真正的路。

一定有人也曾经带给他这样的光芒。北乃凉在心里立刻确定了这一点，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确定的，但她觉得就是这样，因为这样的光就像火炬一样，带有着传递的魔力。那个人将这个光带给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又将它带给了太宰治。

那么……自己呢？

北乃凉怔愣的看着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她看到太宰治答应了织田作之助，他要成为一个好人了。

织田作还在说着，“‘人就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在将要迎来死亡的时候便会理解’吗……还真的……是这样的呢……”

是这样的吗？

她这样，也算是在救赎自己吗？

算是吧。

可是她成功了吗？

北乃凉僵硬在原地，她看着织田作之助的模样，很想开口问问他，那么我呢？我该怎么办？拜托把这份光也给我一次吧。

她也的确这样问出了口，但是没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声音。

最终，她只能这样看着织田作之助在太宰治的怀里失去气息。

北乃凉渐渐蹲了下来，她原本只是跟着太宰治而已，实在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一幕。织田作之助临别前的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支笔，把她原本怀有一丝希望的成佛涂成黑色。她蹲在地上，眼睛低垂着看地面，茫然而无措。

而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一双棕黄色的皮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太宰治是不穿棕黄色皮鞋的。北乃凉原本已经发散的视线慢慢聚焦在这双皮鞋上，然后她顺着这双鞋抬头看去，在视线的顶端，是一头暗红色的短发。

织田作之助，他的亡灵，竟然出现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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