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世界了。

蝙蝠侠站在建筑的滴水兽石像上，他已经很少去正义领主所在的瞭望塔，只是待在哥谭，偶尔会如同夜巡时站在高处俯视整座城市，蝙蝠计算机把相关数据传输到他的护目镜上，他看到夜晚的哥谭寂静无声，街上没有行人，只有负责巡逻的军队和机器人踏过的声音，连在深夜还亮起的灯光都少得可怜。

城市如同死去一般，全部生机被抹除干净，阿卡姆疯人院也陷入安静，蝙蝠侠沉默地站在那里很久，直到接到阿尔弗雷德的通讯，老管家显然遭遇了令他感到无奈的事情，他叹息地说道：“塞拉小姐知道你并不在庄园里，她一直都没有入睡，老爷。”

布鲁斯回到韦恩庄园，他还没有去蝙蝠洞换掉一身黑漆漆装甲，轻轻敲门后走进去，那个小姑娘还没有睡觉，裹在薄被里睁着眼睛没有一点睡意，她一见到他就扑腾着坐起来，乖乖的模样没有半点让人烦恼的自觉，长长的金色发丝卷了一缕落在面颊前，清透的眼睛一直扑眨。

她不是装模作样，是真的只有七八岁的心理年龄，不知道为什么十分自闭，对待世界无动于衷，而只在乎她的papa一个人。

——就算失去意识、忘掉一切，塞拉也会是papa最可爱的芙拉尔。

她把照顾她的布鲁斯误认为是她最爱的父亲，然后再也离不开他。

布鲁斯的一身装甲在夜里待过还很冰冷，站在床边没有靠近，他看到旁边的餐盘，阿福知道塞拉没有睡，就为她再准备了一份牛奶，可是她在没有布鲁斯的情况下根本什么也不理会，她连对阿福都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是他突然想到，塞拉在韦恩庄园长大，在蝙蝠家度过许多时间，手环里的记录都维持了七八年，更久远的数据已经没有了，是不是到她后来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时候，阿福他……

布鲁斯抿紧了嘴唇，那答案已经很清晰，阿尔弗雷德现在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不能陪伴着韦恩一并老去，他总要先走一步——前提韦恩家的主人们没有英年早逝的话。这是不可避免不能否认的事实，老管家已经为他长不大、不省心的老爷付出太多，他总会要休息。

“塞拉，你为什么还不睡呢？”他低声地问。

可是小姑娘看着他，眼里忽然涌现出了一小点点的难过悲伤，他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或许……是他的称呼错了？爱她的那个男人一定给了她一个亲昵可爱的昵称，但布鲁斯不知道这。

他无能为力安抚一个失去家的小姑娘。

“papa…”她再次掉眼泪，哭得安静无声息，可布鲁斯没办法，只能走过去任由她再扒住了他的胳膊，眼泪滴在他的装甲上，晕开一片片水光。

最终他坐在床边，拿起阿尔弗雷德准备的童话书，摘下头盔为她读睡前故事，而在她睡前哄着把那杯还温热的牛奶喝下去，等到她熟睡了这才走出去。

老管家也还没有睡，他一直站在门外走廊上，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抬起头，脸上的神情有着不容忽视的悲伤和疼惜，他从没有照顾过这么一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即便那是另一个世界韦恩家的小主人，然而他对于孩子们都是一样的疼爱纵容。

布鲁斯先一步朝书房走去，老管家跟在他身后。

“看样子塞拉小姐根本离不开您，她太依赖您了，老爷，您真的想亲自照顾她吗？”这样状态的塞拉必须要由布鲁斯随时看顾着，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因为她不理会、不在乎、不回应，而如果布鲁斯真的决定了，那么他需要放下很多事情，才能认真专注地照顾好她。

布鲁斯没有回头，语声沉静地道：“我正巧休息一段时间，不是吗，阿福？哥谭没有需要我费力操心的事情，正义领主的事情我很少关注了，照顾塞拉也不是不可以。”

“即使我还没有学会如何照顾一个女儿，但我还有你，阿福。”

阿尔弗雷德包容地笑起来，“是的，老爷。我很高兴您终于有了这样的意识，而现在对我而言还不算晚。”看顾韦恩家多年的老管家需要休息，需要在夜间有充足的睡眠，而看到他的老爷有了退休意识却更为高兴。

老管家很早就知觉到他的老爷逐渐陷入焦虑和某种纠结矛盾，他撕扯着自己的理性，然而感性的一面也纠缠进来，两种不同的思维混战在一起，使布鲁斯更加沉默寡言和易于疲惫，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蝙蝠洞看着全球的监控，然而眼里逐渐增添着沉重。

是的，世界改变了，但是他的老爷不知道这究竟是变好还是变坏，他清晰地知道世界上绝大部分的犯罪行为都被控制住，不会再有人在阴暗小巷失去父母、从此坠入黑暗，不会再有小丑出现肆意造成伤害，他所爱的城市不必再经历一次次的毁灭和重建，他的心灵不会再被一种‘无能为力’所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