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吧，我关灯。」再走回楼上恐怕错过睏头，反正在起居室里睡也没关系。

「嗯……」睡意浓厚的应了一声，北冥封宇顺从地闭上眼睛，翻身侧躺，然后将挚友按着毛毯的手捞起来，盖在自己脸上，就像想遮去灯光似的。起居室的灯是暖huáng色。

他心灵的主人自由地支配他的手，就像知道自己有完全的权力这么做。欲星移原地坐下，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没有收回尽忠职守的那隻手。北冥封宇在短短的几秒内又睡着了。

海境的师相温柔地抚摸他的君王，用指尖顺着头髮，就像呵护着什么宝贵的瓷器古董。他并不是真正将对方视为脆弱，欲星移太清楚北冥封宇是怎么用他的方式保护自己。但那种怪异的保护欲毕竟如影随形了一辈子。片刻之后，欲星移才迟钝地想着，他应该觉得难过的。在这样独一无二的良机里，他还是不能亲吻那张睡颜。他大可以这么做，但却不会。那就像是辜负了对方的信任一样。他应该要为此感到难过的，但却没有。事实上，他为了这种久违的幸福而感到醺然。

在他的掌心下，北冥封宇睡得很沉，温暖而安全。于是欲星移也觉得温暖又安全。他不想要更多的东西了。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了。

彷彿察觉了伤患本人的心意似的，师相随后请了居家护理的私人看护，直到他们知道北冥觞出车祸的真正原因。而那是一个叫所有人都感到吃惊的原因。

第七章

北冥觞追的那个女孩叫飞渊。物理上的追。

那天他看见她被人拉上汽车，关上门，车在自己面前开走，于是他追了上去。人没追到，自己却出了车祸。

北冥觞在医院就打给梦虬孙拜託他处理这个人质危机，但那天带走飞渊的人是她的表哥飞溟。而用比较温和一点的说法是，飞溟那天『忘了吃药』，所以举止『比较容易让人误会』。但飞渊本人安全无虞还能说笑，所以北冥觞打算装作这件蠢事从没发生过。

只是梦虬孙知道。他又不蠢，当然看不下去，于是和朋友锦烟霞徵求了意见，『我有个朋友耍笨犯蠢连脚都断了一半我该怎么处理』，于是锦烟霞又不小心对朋友常欣透露了一点路上听说来的消息。于是毫无心机的常欣急急忙忙告诉朋友飞渊说北冥觞出了车祸。于是飞渊总算是知道了。

于是飞渊跑去北冥家了。

于是飞渊大哭了。

「阿觞你你你你……阿觞大……笨蛋……你……呜呜呜呜呜……我，我我我……」

于是北冥觞手忙脚乱了。「飞渊拜託请妳不要哭都是我不好啊这个我对不起飞渊飞渊别哭了——」他脚上打着石膏又不能站起来抱住她，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摆，而且父亲和师相还在旁边看。

而在旁边看的两个中年男子心领神会的转动眼珠稍微互看了一眼，迅速做着心电感应的jiāo流。

『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一点隐私？』这是身为父亲的北冥封宇。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好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拜託让我多看一点吧拜託求求你了封宇。』这是身为师相的欲星移。

以上的沟通只通过一个简短的眼神。然后北冥封宇微笑起来，对着长子与他的女性朋友说：「你们慢慢聊。」说完便将自己的师相挽着手臂拖走，欲星移只来得及递给飞渊一盒抽取式卫生纸，然后有点不太情愿的被他的主君带离这个少年少女的恋爱剧现场。

他们直到了客厅才笑出来。北冥封宇伸手为欲星移整理被他拉扯时弄乱的西装外套。「觞儿应该是喜欢那位飞渊小姐吧。」

而欲星移看看錶，嘆了口气。「我等一下不能错过这个会议。」

他们心领神会地再次jiāo换眼神。

「那我去换套衣服。」「我去帮你准备好东西。」

两个人这么说着，互相擦肩而过。

飞渊哭了一阵子，两个人抓不到重点的互相道歉了一阵子，然后终于想起自己把其他人都吓跑了的飞渊才急急忙忙的跟伤患告辞。

「妳还会来看我吗？」北冥觞问道，他的脸红了。把脸也哭红的客人点点头，抓起包包往外跑。

但是管家在等她。从正门穿出客厅之后转弯便绕到花园去，这边邻近起居室，但和北冥觞的客房是隔开的。穿过玫瑰拱门后，他们沿着一条积满浮萍与小朵莲花的人工水渠走向希腊式圆顶凉亭，北冥家的主人在那里看书。

飞渊明明记得刚才阿觞的父亲穿着西装，好像准备出门上班的样子，但现在他改穿立领衬衫和格纹毛衣，飞渊总算弄懂为什么阿觞总是这么好看了，基因优良真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