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一旦开了闸, 就很难抑止那股滚滚洪流。他继续想了下去。想到她目光闪亮, 站在那个槲寄生花环下, 抿着唇冲他微笑的模样。她在黑湖边的山毛榉树下, 在他面前无情地丢下一只白手套，提出决斗的模样。她在三强争霸赛那年的圣诞舞会上，穿着一件漂亮得如同夏夜海浪一般的长裙, 提醒他“角驼兽的角”的模样。她在满月的夜晚, 从打人柳下的密道里爬出, 冲向那个危险的狼人的模样。

最后他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冒出了碧歌妮娅的脸。

那张脸和莉莉的脸容相比，算是属于不同的风格。莉莉的名字虽然寓意是“百合花”，但她的长相却更像花色艳丽明快、引人注目的秋海棠；而碧歌妮娅的名字虽然寓意是“秋海棠”，但与莉莉正好相反的是，她的长相更像舒展淡雅、香气清幽的百合花。这两个女人的名字与脸容互为反衬，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奇妙的巧合。

虽然碧歌妮娅的那张脸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并不多，但奇异地，此刻他脑海中的印象却十分清晰。那张脸的主人永远有着一副不服输的表情，顽固地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挑战他的底线；最后那张脸消失于马尔福庄园的一扇门之后，从此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一直到了最后她还是一个小偷，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了莉莉的躯壳，又在黑魔王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了他的宠物大蛇！呵，她永远懂得偷走别人最重视的东西来要挟对方，是不是？那么现在她打算要挟黑魔王一些什么呢？

他的思绪被广场上人群的哗然声打断了。他微微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短暂地丧失了专注。他重新集中精神时，只听到了黑魔王的最后几句话：

“邓布利多阻挠我得到老魔杖！他想让我以为老魔杖的主人是斯内普！但是我抢在了你的前面，小毛孩儿——没等你下手，我就拿到了魔杖，没等你醒过味来，我就明白了真相。我能够从你脑中得到我想知道的一切——老魔杖真正的主人不是斯内普，邓布利多只不过想用他作为障眼法来掩护那个人！他竟然以为这点小小的伎俩就能骗倒黑魔王！三个小时前我杀死了莉莉 伊万斯，现在，老魔杖、死亡棒、命运杖真正属于我了！邓布利多的最后一个计划泡汤了，哈利 波特！”

这是第一次，有人正式宣布莉莉 伊万斯的死亡。在场的很多人还不知道莉莉的消息，只知道她被食死徒抓走了；现在他们都愤怒而悲痛地鼓噪起来了，没有人深究为什么邓布利多留下来的老魔杖最后竟然会将霍格沃茨的麻瓜研究课教授认作它的主人，他们所听到的只是那位一直温和有趣、聪明勇敢的女士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又一个倒下去的牺牲者！又一个死去的凤凰社骨干！这个消息打击了在场几乎所有人，就连陷于哈利死而复生的惊喜之中的半巨人海格都低下了头，大声地抽泣起来。

场中寂静了一瞬。只有数十人、数百人一起发出的低声的抽泣。然后哈利勇敢地开口了，带着一丝怜悯和轻蔑。

“对，也许你说得没错。”哈利说，“但是在你动手杀我之前，我建议你想一想你的所作所为……好好想一想，试着做一些忏悔，里德尔……”

伏地魔看上去非常的吃惊。

而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仍然像个圣人一样喋喋不休。他把老魔杖转手的前因后果基本上都详细地说尽了。很难想像伏地魔竟然会有这样的耐心，站在那里听着他扯东扯西，而其他人就好像中了定身咒一般统统呆站在原地，听着这两人口头交锋而不是互相发射死咒。

斯内普终于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而那种奇异的直觉从刚才他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开始就一直盘绕在他脑海中不肯离去，但现在他终于能够从那个继续大放厥词的破特小子口中得到解开这个疑惑的答案——

“因为邓布利多最后的计划对我根本没有造成意外的结果，而对于你却造成了，里德尔。”哈利波特镇静地握紧他手中那根本不属于他的山楂木魔杖，视线却紧紧锁在伏地魔指间那根色调暗沉、结节突起的老魔杖上。

“那根魔杖仍然不会完全听你的指挥，因为你杀错了人。莉莉 伊万斯根本不是老魔杖的真正主人，她没有打败过邓布利多——”

伏地魔仰首大笑起来，就好像哈利波特说的是什么好笑到不得了的笑话一样。

“波特，这就是你绕了一个大圈子才打算说出来的伟大的发现？”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当然，打败邓布利多的不是那个泥巴种。”他恶毒地说道，“杀死邓布利多的是西弗勒斯 斯内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