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个可怜人已经有气无力了。

莱斯特咬开手腕，血液特有的铁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当吸血鬼的鲜血一滴滴地落在嘴里的时候，丹尼尔由衷地感到一阵奇异的渴求。这就像沙漠里的旅人见到了绿洲，或者海上的流浪者见到了大陆，他拥有很多，但似乎没有意义，而他渴求的东西则与它们对立——那才是他真的需要的。

现在，没有什么能比从吸血鬼手腕落下的生命之泉一般的血液更可贵了。

哪怕这生命之泉会谋杀他的血肉之躯。

不够，这不够！

丹尼尔这样想着，奋力扑了过去。

莱斯特第三次看到自己的手腕被别人拼命吮吸。如果不计算那两个家庭成员的话，向来只有他吸别人的份儿。

上一个这么干的是克劳迪亚，他和路易的养女，她设计谋杀了他。她当时还很稚嫩，这导致他没死成，但巴黎的吸血鬼并不知道这个，当然他们也不在意。

在吸血鬼的世界里，谋杀同类是唯一的罪行。几百年来，多少作恶多端的吸血鬼们都尊奉着这条金规玉律，只有无知的克劳迪亚如此大胆。

于是，他们开了一个狂欢盛宴，用烈日灼烧的酷刑，审判了她和她倒霉的伴侣——这时候他们就不觉得是谋杀了。

克劳迪亚，她给自己找的伴侣，那个沉浸在丧女之痛的妇人，是世界上最短命的吸血鬼吗？她知道克劳迪亚的年纪和阅历足以成为她的祖母吗？

这个蛊惑人心的克劳迪亚，淘气又可怜的克劳迪亚。我真的挺喜欢她的。

嘶——

手腕传来的刺痛拉回了莱斯特的意识。

“够了！”他说，“停下！那足够了！”

记者先生贪婪的嘴唇并没有停下，但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瞬间甩开了莱斯特的手。

莱斯特松了一口气，跌坐在一旁。

这个家伙，那个不把他吸干就死不罢休的样子简直跟克劳迪亚一模一样。

丹尼尔无暇理会莱斯特的反应。

他浑身剧烈地抽搐着，心脏被无名的力量一阵阵揪紧，这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得不拼命地张嘴换气，试图减轻缺乏空气带来的窒息感。

尽管对他而言，每一秒都漫长得不得了，但痛苦毕竟是有限的，剧痛过去得很快，剩下的异状轻微极了，不那么难以忍受。

丹尼尔紧闭着眼，蜷缩着，像一只虾。

半晌，慢慢地，他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似乎改变了，又似乎没有。

他可以看到几米之外的木台阶上细微磨损的纹路，他可以听到风吹过爬山虎的叶片发出的沙沙声响——哪怕他身处一个地下室。

一切都是从未有过的清晰。

正如路易所言，被转变的经历是语言无法描述的，人类根本无法体会。而丹尼尔现在体会到了。

“很美妙吧？我的朋友。”莱斯特问道。

丹尼尔想了很多种回答，都觉得不恰当，他那张张合合的嘴巴看起来有点可笑，最后他说：“难以置信。”

“这样说吧，我有一个请求，如果你允许。”

出于对制造者的尊敬，丹尼尔说：“您请直言。”

“我转变了你，作为交换，你应该帮我做些事。”制造者说，“举个例子，路易斯成了我的伙伴。克劳迪亚成了我们的女儿——尽管她后来谋杀了我 ，两次。”

丹尼尔赶紧回答，“我绝不会谋杀您，”接着他露出疑惑的神色，“你想要我当你的伴？”

“哈！”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似的，莱斯特轻笑一声，随即忍不住似的，爆发出一阵大笑。

丹尼尔感到一阵窘迫。

“伴？哈哈哈，不，不，当然不——”他遏制了自己的笑，“我自己有伴，丹尼尔。要不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呢？”

记者先生脸上的疑惑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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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些关于路易的事情

“你才不是路易的第一个听众呢，丹尼尔。如果我们追溯起源的话，那么他头一回找人念叨这些陈年旧事的那个年代，都已经是陈年旧事的年代了。”

“这么——”莱斯特夸张地拉长了语调，“这么——多年了，路易总是到处和人聊天，企图把他的故事公诸于世，让我猜测，得有一百次了吧，你觉得他什么时候会厌倦吗？把一个故事讲上几百遍？你知道为什么现在，1988年了，你还在用磁带录着他的故事——”

顿了顿，莱斯特说，“而不是在书店买下记着这故事的书吗？”

丹尼尔瞪大了眼睛：“难道——”

“让我想想路易是怎么收拾这些失败的烂摊子的。这年头恶作剧的人可真不少，大多数人都像听个传奇故事似的，至于他那种种特异之处，必然是魔术了，他们这样理解。睡醒就忘了。真是绝妙！”莱斯特由衷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