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CP完结】(11)

作者:Ashitaka 阅读记录

龙虎是兵营式寝室楼,各寝过冬烧一个煤炉,锡皮通风管横平竖直地伸向摇头窗外。不知道真假,传言头些年龙虎烧煤炉毒死过一寝两人,但中南严冬冷得没辙,照烧不误。死?那算你他娘倒霉。各寝选一只领头羊,名曰寝室长,每晚提铁桶火钳去舍监那儿取四颗煤球。兰舟早早去了,舍监钱爱萍拆着棉纱手套问他怎么不在武厅训练,他朝她扬扬裹纱的左手。钱爱萍又喊住他,进了里屋又出来,塞他怀里几枚朱红的砂糖橘,说外甥寄的一箱,拿点尝尝。

兰舟一只手洗了个脸,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换了煤球,扫了地,给两盆长寿海棠浇了水,又拎了个塑料红桶全寝四处搜刮待洗的脏衣。不是闲的,更不是雷锋,是龙虎隔日一查寝,严管学生德行,脏乱差要登在每周公示上,少不了他寝室长吃顿呲。过分了还得吃油条。罗海点撮撮攒了一堆的脏袜子,胡自qiáng浸洇着臭汗的练功服,全拾出来。

柳亚东换洗算勤快的,鲜少让兰舟搜到东西。结果一扽他枕头下掖着的背心,啪嗒又从上铺带落下什么,兰舟去拣,发觉是个火机,上头团着条藏蓝的内裤。内裤硬撅撅的,捏着一想,猜是jīng/液gān涸在了上头。兰舟停了停,也丢它进红桶。

冬天的湿衣像薄豆皮,风里一挂,俄顷僵滞。罗海如同瞧见只断线的风筝,昂首一指二楼的回廊,乐说:“船儿把咱们衣服都洗了。”

红huáng的云霞里,柳亚东瞥见自己那条被八四漂出串红斑的内裤,正平挂横杆上飘dàng。

冷不提防地就想起自己刚穿它的情形。买来拆开,捻净线头,两脚穿进dòng里,贴着皮肤向上提拽。臀围正好,腰围略大,包着那话儿的地方却显见的紧小,绷出一个山峦耸起的行迹。人站起来,山峦便倾坍,像丝袜里盛住了台球。那是柳亚东第一次惊觉这茶壶嘴的长势,卧在茸发里,茸发丰茂,甚至延到肚脐,呈一道灰黑的纵线。看内裤包装,明确写明均码——他已比“平均”要膨大。

类似苹果装进塑料袋里束紧,释放的乙烯会催熟果品,紧裹的内裤催熟了他。一夜置身眩惑的幻影里,第二天他发觉自己梦/遗了,腿间一泡稀淡的白黏,弄脏棉被连带着濡湿了垫单。他那会儿十六,来龙虎第二年,遗的不算早。他一股脑掀了褥子,脱了内裤下chuáng狠狠搓了,没人教他之后该怎么做;也没替换的铺盖,于是和衣连睡了一周光板。这内裤就变成了一种象征,或者他蒙昧的姿态,柳亚东平白对它生厌又生畏,但又不舍得扔,觉得犯不着,就又一直留着穿。

柳亚东头脸一热,嘴里动动舌头,把手里的纸饭盒递给胡自qiáng,说:“你拎上去给他吧。”违纪打包给兰舟的晚饭,一个油饼一碗白粥。学校操蛋,只许按时堂食不让外带。

“哎。”胡自qiáng接住东西看他走,“你去哪?”

“忠义楼......我拍会儿沙袋。”柳亚东叼上袄子拉链头,脖子缩进衣领里。

“硬气班那帮明儿出去表演呢!地方留了给他们加练。”罗海腋下夹着双下午踢脱胶的武术鞋,拦他,说:“今周五没晚训,搏击的晚上集体看电影啊,忘啦东哥?”

柳亚东眨了眨眼。学校半月安排一场电影,多是场喧闹的喜剧,为解学生长久拘囿和机械训练的疲累。上回看的是《笑林小子》,dàng着满场欢笑,可出了字幕他就忘了演的什么,只觉得那个圆头圆脸眯缝着眼的皮少安,长得活像小了一号的罗海。“什么电影?”柳亚东问。再是他妈什么这个小子那个小子的,他就翘了不去了,没劲。胡自qiáng说是《无间道》,他有兴致,点头比了个OK。

柳亚东抗拒告诉任何人,他又弄脏那条内裤,是因为梦见了一截瘦腰。

观影的地方在孝悌楼的弃用武厅。说弃用也是半新,出声有反响的面积,顶挑的高,敷层人造革吸音,散缀十多枚圆形顶灯,地铺体操垫,四壁绘南海风情的沙滩椰树落日听涛。一厅几乎只靠那两眼推窗通风照明,整个儿就显得黑dòngdòng。四个拐角,满堆棍棒刀戟、圆鼓彩旗、破旧的软垫,长短塑钢带遍地挓挲。武厅成了贮仓,乱得粉尘扑扑。生活老师在顶南头“为校争光”铜字下拉块大白幕,三四米外摆台投影,连上电脑,幕上呈像。幕布吃风跌宕,像也跌宕。

大约七点人就齐了,自带马扎,按班组坐,按个头坐,按关系好赖坐。武教多数自觉,都门清自己一来好比夜宵摊上摆上个大粪桶,没学生再怀着那份好闲情了。

罗海没怄气胡自qiáng的一拳,但心还虚,眼也还挺疼,就屁股贴马扎往前一进,错开他一身半。胡自qiáng更是来得快去的更快的种,乍起的愤怒退cháo,他滩上剩的全是疙疙瘩瘩的愧疚。不太会说对不起,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说——他骂我妈了,嘴巴一张一合地是真骂了,就踌躇着一天没吱声。音响里滋滋的杂音忽的做大,幕上浮的淡影渐浓,显出字幕:主演刘德华,梁朝伟。再怎么圈着也知道是大明星,男孩们一阵雀跃的嘁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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