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CP完结】(7)

作者:Ashitaka 阅读记录

那次不开眼,偷了朱文龙的一只进口电子表,被人“点pào”。

朱文龙是跋扈惯了的,传武班组里他唤雨呼风,活像个养小弟的地头蛇。地头蛇之必修——抓一切时机“立威”。武校备建时,趁地皮便宜多圈了白水洼的一块地,孝悌楼以南,荒僻残垣前,留有间六十年代运动遭拆解一半的废弃宗祠。有人在堂拐挖出过几个黑陶坯的圆罐,两掌一捧的打小,打算偷摸捎回寝做复古款的尿盂,没成想摔破了一个,迸溅出许多灰白的渣滓。谁进过县殡仪馆的火化间,吓得上牙磕破舌,结巴着说我操,骨灰,这他妈就是些骨灰坛。后来试胆、私斗、偷抽烟、情啊爱,好戏都在这里演。摔跤班武教孙志鸣跟生活老师杨露搞不正当男女关系,热汗泱背,雨打芭蕉,当初就这儿被学生撞了个正着。

罗海被葱皮绳捆着,状如牲架上待宰的牲口。朱文龙是刀眉,既高也不丑,蜜糖色的颈子上挂枚水嘟嘟的玉豆荚,化纤的麻袋校裤他要折起两褶露着脚脖子穿。他手边两个“小弟”,戏剧性的一胖一瘦。半间祠堂悬着破匾,凉风乱窜,朱文龙转着一根枸橘枝子,一脚当胸赏给罗海,说:“妈的死肥猪,跪!”罗海梆当就双膝贴地。朱文龙连枝带叶地抽上去,武教抡白蜡棍的姿势他学了八成。罗海吃痛一瑟缩,闭着眼躬身摇头。“快点磕头!磕头给老大认错!”胖的那个小弟开腔出损招,朱文龙横过去一脚,踢上罗海腮帮说,磕,响点儿。

朱文龙其实胆子不算肥,龙虎里结群斗殴,砖头铁棍钢丝锁是常用械,敢夹带裁纸刀的也有,但通常极见分寸的只在非要害部位划拉不捅。都防着真浑进了少管所,牢饭不是随便吃的。校务当年开大会叮咛:发现斗殴我校必将予以开除处分!扯他的蛋。

揍罗海那会儿,柳亚东在。别寝撺掇的炸金花,他一把摸了副同花顺,赢到半包chuáng垫下掖扁受cháo的huáng金叶。月色布得密实,疏星欲落,他一人坐祠堂重砌又塌的半堵残墙上,铺盖着莹光,一根紧着一根地抽光了。抽得口gān舌燥,心里却他妈空敞敞的。

下跪磕头到拳打脚踢,柳亚东全头全尾地听完,没吱一声没笑一下。一是他知道永远别在武校挑战和自己旗鼓相当的人,因为都在衡量实力,或赢或输,但凡出头就很难不结梁子。二是原先他听过一个梳油头的实业家做下乡报告,他说为人,永远不要在利益共同圈外出手。具体的搞不懂,潦草听意思,是说不该管的别管,管也别瞎管。

偃旗息鼓,罗海碎了截前磨牙,抱着肚子一啐,溅在地上五朵红梅。

“起得来吗还?”柳亚东蹦下残墙,揪了把酢浆草折下根jīng嚼酸汁儿,脚尖碰他,问:“骨头断没断?断了就我背你。”

罗海被避开了头脸打,肩周到胫骨却被蹂践的丝毫不落,浑身漾着余痛。他艰涩地昂头,瞥了眼柳亚东,认得这人武场踢脚靶的刚狠。他唔唔着摸着左胳膊,柳亚东蹲下去触那儿,轻一掰弄,激出他一嗓子变调嗷嚎。“折了,八成。”柳亚东支起他水泥袋似的上身,拍拍他肉叽叽的胖脸,问:“扶你上诊室吧。你是传武的?”

动了石膏跌打药,校医惯例要连名带姓将情况报备校务。罗海挨搓,不能,更不敢掉朱文龙的枪花,那人要受学校批评,转脸儿就能敛划人废了自己。所以识时务,扒瞎话:我绊着槛了摔的。学校不信,也可以信,罗海季末递jiāo的转队申请,也就不多为难地批准了。

龙虎浴堂得掐着表洗,拢共那么些定量的烫水,慢者则无。以致于拳脚练的勤的,还不如拎个洗腚/眼的破盆早早门口侯着的。柳亚东赶晚淋掉一身酸汗,冻得打颤。肥皂沫子没揩呢,蝴蝶骨遭人软乎乎地一挠。他两指蘸水顺眼缝一抿,扭头睁开眼,见颠着一身白肉的罗海左手裹着塑胶布,右手套枚绿澡巾。他露牙笑,自来熟地:“东哥,亚东哥.......那什么,我、我给你搓澡吧,我跟你划拉到一寝了!”

罗海识时务之进阶:晓得靠树。柳亚东轻易不jiāo心,也不惮背后黏着人。他jiāo了手牌取小卡,一掸眼,见跟着的罗海揣了失物招领处的一罐洗头膏就想走。柳亚东算服了,心里直想乐,嘴上又漫不经心地问:“你他娘的手里有藓吧?还偷?你告诉我下回还想断哪儿?”

“哎!我不是。”罗海“唰”把东西搁回去了,手贴裤缝上一蹭,对着柳亚东悻悻:“我、我不是故意的,东哥,对、对不起。”

柳亚东该说:关我鸟蛋事。可他在罗海眼里读出了渴望,渴望隔着膜,差细棍一戳,被dòng悉内情。柳亚东瞬间心软。他擦着头发,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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