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喻文州只是加了一只手进来，但随着乐曲高潮部分的推入，他双手都摆上了琴面，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行云流水地弹奏出美妙乐章，与叶修指尖的鸣奏相应相和。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弯下身，两双手，一架琴，还有满屋在阳光中雀跃舞蹈着的无数细小扬尘，金色的，飘飘荡荡，随那些流动的音符一起飘出很远，很远。

一首月光奏鸣曲，却被两人演绎出了远比静谧忧郁更多的色彩，那是一个除了月亮，还有漫天群星璀璨的夜晚。

当最后一个音符淡去，叶修还没完全脱离那种沉浸而享受的状态，他坐着缓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身后微笑着的喻文州，低头握拳咳嗽了两声，有点不解又有点无奈。

"还是这句话，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啊？别人技能点都是攒着往一个方向加，到你这怎么就成全面加点，四处开花，文州你这绝对开挂了吧？"

"还说我呢，我觉得你弹得也挺好啊，比我一开始预料得好多了。"

叶修狐疑道："一开始？"

喻文州点头："其实我刚开始都想好，如果你弹三只小熊的话我后面该怎么夸你了。"

"喂！"

两人调笑几句，又开始闲扯，刚开始是就工作上的事提了几句，后来不知怎么的，喻文州又跟叶修讲起了年少时学画的一些趣事，说他曾经没吃午饭去画静物一连画了六个多小时，结果最后实在饿得不行，只好趁老师去厕所的时候偷偷掰了一根静物香蕉吃，结果还被发现了。为什么呢，因为他画好的画后来忘记改了，那串香蕉的数量和实物对不上，一眼就被老师拆穿了。

叶修听得直乐，说喻文州你怎么也会有想不到的时候，喻文州就停下来看着他，看了好几秒，才忽然笑道，是啊，我又不是无所不能的先知，当然也会有想不到的时候。

就比如，我想不到我会爱上你一样。

这后半句喻文州只在自己心里念了一遍，他看着叶修此刻笑得特开心又有点小狡黠的模样，一想到自己那句话一说出口之后，对方脸上也许会出现的各种神情反应，就满心踌躇惶恐，紧张得像个刚经历初恋的青涩毛头小子。

他事事考虑周全，从不仰仗侥幸，不信天，不信地，不信满天神佛也不信命，他只信自己。

可这一刻，喻文州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会需要一个虚无的信仰，因为有些时候，你明白选择权其实不在你手里，可你还是想要，想要得不得了。能够增加任何一丝丝，哪怕千分之一，万分之一概率的事，你都会想要去尝试。

喻文州其实不喜欢赌，但这一次，他不得不赌，所有该做的能做的他已经都做了，最后只能押上自己去赌另一颗也许会有的真心。

今天又会是一个皎洁的圆月夜，他想，应该很适宜表白。

TBC

第27章

CH27

晚饭两人是去了大学旁喻文州先前推荐的那家烧腊店解决，好歹是顿像样的正餐，上来就把他们家招牌的乳鸽，烧鹅，蜜汁叉烧点了个遍，喻文州怕叶修吃着腻又要了一盘白灼芥兰清口，主食也是挑了偏清淡的艇仔粥，搭配一人半个流油的咸蛋黄瞧着还是挺诱人的。

可惜菜是好菜，两个人却各自都存了心事，筷子动着，咀嚼时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机械，白白辜负了那半只历经八小时慢火炙烤才修得这么皮脆汁多的烧鹅。

喻文州将唯一的那只翅膀整个夹到叶修碗里，叶修低头喝了口水，用手里的筷子戳了戳，又戳了戳，没吃，双眸被垂下的睫毛挡住，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吃呀？一会儿凉了吃口就差了。"

叶修听了喻文州这句话才跟忽然回过神似的猛地抬起头，他对上喻文州温柔含笑的眼睛，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这种开在大学附近的饭店这会儿坐满了下课呼朋唤友来打牙祭的年轻学生，隔壁桌的一个男孩子正跟哥们吐槽自己奇葩的线代老师吐槽得滔滔不绝，旁边几个大男孩笑得直拍桌，叶修便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这实在不是个合适的说话地点和时机。

他放下筷子，旁边桌那个男孩大概是说得兴起，语速快得跟连珠炮似的，叶修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不算长得特别帅那种，但眼睛很大很圆，发色浓黑，偏也是个天生的自然卷，若说像，其实五官里几乎找不到什么与那人重合的轮廓，但他眉飞色舞，笑意明朗的样子又分明就是叶修记忆最深处珍藏着的那个少年模样，最肆意，最明艳，在最好的年纪里绽放出最炽烈飞扬的光芒。

--他曾经以为那就是他生命里出现过最好、最完满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