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笑吗？傻了吧唧地爱上一个包养的情人，结果去告白的路上撞见对方在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上床，然后又发现自己死活宝贝着舍不得给出去的一颗真心，其实也没人稀罕，何必呢。

黄少天笑累了，笑够了，抬头看着头顶空白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动作迟缓地爬起来，他看了一眼满屋子不堪入目的狼藉，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摔的那个花瓶其实是当初和叶修一起去家具市场挑回来的，那个龙形陶瓷摆件是他拍卖会上托人高价买下来的，给叶修的生日礼物，那只水晶麋鹿也是他大学去芬兰旅游的时候顺手捎回来的，因为叶修当时给他朋友圈里拍的麋鹿照片留言说了一句可爱。

可是，都毁了。毁得干干净净，不留余地。

其实黄少天当时拎起那只花瓶的时候没想拿来砸谁，他舍不得的，他就是气不过想吓唬吓唬对方，但叶修想也没想就扑过来阻止了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地上那些粉碎的花瓶摆设，他眼里只有受伤的喻文州。

那些担忧，后怕，关切，都做不了假。

而他黄少天，只不过是那一条阻碍着公主与骑士携手奔向美好未来的狰狞恶龙而已。

恶龙大概是真的不配，去拥有什么爱情吧？紧紧蜷缩在山洞里抱着它堆积如山的宝藏就好了，其他什么都不需要了。

黄少天跌跌撞撞地走进客厅，鞋底面无表情地碾过那一地被迫凋零的玫瑰，他从沙发上拿起那只小狮子，低着头看它，伸出一根食指用力戳了戳它的脸，凶狠道。

"你怎么这么没用！叶修宁可要那条鲸鱼也不要你，你就不能乖一点，聪明一点，懂事一点吗……"

黄少天戳了很久，骂得都快没力气了，小狮子还是仰着头看他，一副什么都不懂，天真又懵懂的样子。

黄少天眼眶潮热，眼泪终于再次不受控制地淌下来，他将小狮子紧紧按在怀里，哑着嗓子喃喃道："他不要你，也不要我啦，他连我……也都不要啦……"

他没了最好的朋友，也没了在这世上他最喜欢的人。

黄少天终于沦落到除了钱，一无所有了。

窗外突然遥遥升起一片喧闹的尖啸声，爆裂声，隐隐约约，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黄少天抬起头，看到珠江对岸灯火璀璨，烟花绚烂，大厦上的数字时钟稳稳地走进了新的一天轮回，不断绽放又陨落的烟火下是相拥欢笑着互道祝福的人群。

他有点恍惚地笑了笑，啊，原来已经十二点了。

又是一年圣诞，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个平安夜--终于结束了。

第二天，黄少天就自己走回了家，他没有去找喻文州的麻烦，把自己关起来，一日三餐照吃，却还是显而易见地消瘦了许多，直到他爸妈都开始心慌，主动提出暂时不会再给他安排相亲事宜，但黄少天闻言并没有多高兴的样子，只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笑得有点灿烂过头。

相，干嘛不相。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逼着自己在相亲和公司项目里两头奔波，忙得脚不点地，像个陀螺。他没有功夫去找喻文州的不快，也没有功夫去打听叶修的消息，他将自己的生活织成一张水泼不进的密网，将那两人隔离出他的生活，伪造出一种谁也看不出的所谓正常。

他甚至不敢回他和叶修的那间公寓，他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狼狈地从那个原本属于他的小家里溃逃，在漫天明明灭灭的火树银花下，在拥挤嘈杂的黑夜里，在仿佛无休无止的欢声笑语中一路沿着滨江用力奔跑，寒冷的夜风鼓起他单薄的衬衫，黄少天却不觉得冷，他以为只要自己跑得足够快，就可以追回时间，追回错误，就不必悔，不必哭。

但他也只放纵了自己那一个晚上的时间。

毕竟他可是无往不利，骄傲潇洒的黄少天，哪能就此消沉憔悴，一蹶不振，让别人轻易看去了笑话。他这一辈子，闹过这么一回笑话就已经够够的了。

二月头上临了农历新年，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和置办年货，图一个团圆喜庆的热闹气氛。早一波的春运已经开始了，千千万万在异乡拼搏的人们如倦鸟归巢，自南向北，自西向东，跨越无数山川湖海进行一场以年为周期的长途集体迁徙，所有人都怀揣着同一个目的，却各自前往不同的目的地。在这种别人都忙着回家的时候，黄少天却像个异类，让助理买了深夜的红眼航班，坐飞机去B市出差。

为的还是上次那个项目投资的事，上个礼拜公司董事会上正式通过的决议，准备还是狠狠心拿下这块诱人的大蛋糕，黄少天这回特意跑过来，就是代表公司和人谈最终合同的事。条款是先前列好的，但对方见了面瞥了两眼又闭口不谈合同的事，反倒笑眯眯地跟他扯些有的没的闲话，黄少天便知道这老狐狸是不满足于他们开出的价码，有心想压一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