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一边耐心地等这个古董机子给出反应，一边则用修长的手指近乎温柔而又病态地摩挲着那行凹凸不平的字迹。

半晌，这个还未彻底坏掉的机器终于施舍般地给出了一点回应。太宰治不熟练地操纵着界面进入了通讯录，整个通讯录空白一片，仅有一个被标注为「小矮人」的号码。青年回头看了看闹钟，确定指针停留在四点半，于是嘴角挂起了恶劣的微笑，点了通话。

嘟——嘟——

一声，两声。

“今天谢谢你了，广津先生。”从总部回来的中原中也掏出房卡开了公寓的门，“有什么需要我紧急处理的事，还要麻烦你告知了。”

“您客气了，这是老朽应该做的。”广津柳浪优雅地行礼。

三声，四声。

太宰治默默数着，心里有一种隐秘的情绪在迸发，就好像是橘子汁一样的热烈与期待。

——马上要到六声了，你会不会接呢？黑发的青年兴奋地舔了舔下唇，眼底里闪耀着那深深隐藏的、属于黑暗世界的光芒。

五声。

“恩？你怎么了？阿姨走之前忘了给你做猫饭么......啧，下次换一个家政吧。”青年将圆礼帽挂在架子上，左手摸过小猫的毛绒绒的耳朵，轻柔地将小毛团捞在怀里，右手熟练地从左侧暗袋暗袋里掏出一个同样老旧的手机，无需看屏幕，便在响起第六声之前按下了接听键，嗓音微微嘶哑：“干嘛？”

“切。”太宰治失望道，“又失败了。”

中原中也的脾气向来火爆，太宰治永远都能够在「激怒老搭档」一事上起到最大化事半功倍的效果。果不其然，欠打的青花鱼发出了失望的声音，顺利地将漆黑小矮人的脾气点得热火朝天，一蹿老高。

“你他妈——”骂人的话戛然而止，不过在听到对面的窃笑声后，青年低声用英文咒骂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平复胸中翻滚的海浪，无力地把自己砸进沙发里，然后咬牙切齿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和傻逼讲道理。他伸出手，松了松领结，语气已经平静了下来：“那么太宰，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小矮人了吗？”太宰治的语气依然轻佻得欠揍。

“你说呢？”中原解了领带，把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果不其然又听见对面恶劣的青年说了些什么，气哼哼地低声咒骂了句“混蛋太宰”。

——真是隔着屏幕都仿佛能感受到对面人的冲天火气，小矮人今天一如既往的有活力啊。罪魁祸首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温柔慵懒得仿佛是最甜蜜的毒药：“那么，中也～”

“干嘛用那种声音叫我的名字，恶心。”

“哎呀，打断别人的话可不礼貌哦，中也。”

“在这种时候还给我打电话的你才是最不礼貌的吧！”

“哦呀蛞蝓这是还没吃晚饭吗～干部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的辛苦呢，帽子君。”

“你这个混蛋给我适可而止吧，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不就是掐准了的么？”

“切，”在短短几句你来我往中达成了不带重样的绰号后，太宰治的声音里终于带了遗憾，“被识破了。”

——那是在他们还很「稚嫩」的时候，两人曾有过一个秘密的达成一致。只要其中一个给另一个打电话，如果响的声音超过六声而对方仍没有接，便要无条件达成对方一个要求。

“所以说，我到底——为什么要答应你啊当初！”中原中也向沙发后一靠，扒拉了几下鲜艳的长发，蓝眼睛里全是懊丧与烦躁。

“哎呀，”太宰治充满笑意的声音从老古董里传来，有些微微失真，“还不是当时某个小矮人在比枪法的时候输给了我、愿赌服输要给我送生日礼物——”

——然后裹着绷带的少年笑眯眯地提出了他的礼物要求：

「中也，我们来玩一个电话游戏吧。」||

“中也。”

“电话响六声了哦。你再不接，就要让你把礼帽换成蛞蝓毛绒帽去上班了哦。”

电话那头仍然是嘟嘟的忙音。太宰治笑了笑，按掉了那个界面，将它往床头柜一扔。

“咪唔～？”小黑猫漂亮的眼睛一动，飞快地追逐着黑色的手机而去，四只小爪子对着手机壳又挠又咬。然而老古董的质量一直有保证，当初的两个少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刻痕留在手机壳背面，黑团子那种程度的尖牙利爪也就是给它刨刨灰尘的程度。

“小黑呀。”听到那个不正经的称呼，小毛团龇起乳牙向他哈气，猫尾巴尖疯狂拍打着床来抗议这个土里土气的名字。

太宰见状举起手来：“好好好，我错了阿岚。”

似乎是特别满意这个名字，阿岚揣起小猫爪窝在青年身旁，嗲里嗲气地叫唤了一声，以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