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真的好乖。”舍瓦摸摸他的头，笑着看看卡卡。

卡卡想起来了，四年前在他和克里斯蒂亚诺偷偷摸摸跑去伊斯坦布尔度假的飞机上，克里斯蒂亚诺曾经问过他：“我和舍甫琴科比，谁比较好？”难道他刚才的坏脸色是因为这个？卡卡突然想笑，想掐着他的脸说“不要这么小孩子气好不好，你都二十七了”。。。突然又觉得不对，克里斯蒂亚诺今年已经三十一了。时间过了那么久，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这时卢卡又喂了他一颗糖，和刚才那颗口味稍有不同，没那么甜，却带着淡淡的黑巧克力的苦味。他这才记起当年卢卡确实最爱吃这种糖，他经常训练之后顺路买一盒回去。受伤那段时间开车不方便，有时也会托克里斯蒂亚诺帮忙带。没想到他还记得。。。卡卡觉得呼吸有些不畅，窗外马德里的景色似乎也不那么明快了。每一个花丛，每一个街角，仿佛都隐藏着让人不安的秘密。

“卡卡，发什么呆呢？我们到了。”舍瓦突然在一旁提醒他。

卡卡这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抱起卢卡走进了酒店。

这场慈善兼告别赛确实太过星光熠熠，不要说媒体和球迷，就是亲身参与其中的各位球星们，也不免觉得有些亦真亦幻起来——没错，世界杯和欧冠也一样众星云集，可哪会有一场比赛里就集中了这么多国家队和俱乐部现任或者曾经的领军人物呢？

一场简短的新闻发布会后，球员们按照事先分好的队伍开始了赛前唯一一次训练。这场训练是对外售票的，观看的人也有近万。工作人员在球场中央拉起一道网，两队分列一侧，彼此一目了然。说是训练，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强度，主要就是了解各自的位置，稍微磨合一下而已。

卡卡这边前锋是帕托和穿着7号的舍瓦，他自己选择了22号球衣，担任前腰，身后是皮尔洛，就仿佛小半个米兰被穿越时空地搬到了马德里。看看对面，前锋是劳尔和托雷斯，厄齐尔居中，而克里斯蒂亚诺和小贝分居两侧。这又该叫什么？西班牙的锋线加上皇马的中场，或者说是曼联的中场？卡卡突然发现劳尔穿着7号球衣，小贝选择了17号，而克里斯蒂亚诺穿上了27号。十几年的时光就这样被他们串了起来，像收藏在旧珠宝盒里闪着温润光泽的珍珠。

守门员大概是这场训练中最不忙的位置了。卡西斜靠在门柱上，看着三十米外正在开心地和克里斯蒂亚诺做着一对一练习的小贝。昨天在机场接到他之后，并没有送他去俱乐部订好的酒店，而是直接载回了自己的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问自己，伊克尔你能原谅我吗？耽误了你这么多年的时光。而自己摇摇头回答说，我最感谢的就是你送给我的年华。

他曾经幻想过永远和大卫在一起，朝朝暮暮地在一起。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之后，又开始幻想在球场上与他并肩战斗的日子永远不要结束，但很快这也成了一个奢求。如今只剩最后一场训练和最后一场比赛了，卡西希望时间流逝得越慢越好。但是违背不了自然规律他也不会再难过，至少，关于他的回忆永远都属于自己。

克里斯蒂亚诺依然练得很认真。他就是这样，无论比赛是什么性质，有多大难度，他只是做不到敷衍了事。抽空看看对面，那些人笑得很开心，似乎刚才卡卡助攻舍瓦进了一个球。一周前确定分组名单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和卡西一队，现在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克里斯蒂亚诺对自己摇摇头——从前被人说孩子气，他总是不服，现在看起来其实真的没错。还好卡卡看起来恢复得真的不错，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这场告别赛。希望自己明天能送给他最后一个进球吧，即使是作为对手。过往的一切都不论，最少最少，他们也曾经朋友一场。

第二天白天没什么安排，卡卡带着几个米兰的旧友在马德里随意逛了一圈。他们经过卡卡从前的房子，现在已经搬进了新的住户。也经过几百米外克里斯蒂亚诺的房子，外面看去门窗紧闭，不知道主人在不在家。还经过了当日消磨时光的咖啡店，笑着散步的小街，节日里流连的花市。。。卡卡几乎也是第一次发觉，自己对马德里竟然如此熟悉，很多细节完全不需要刻意想起，却永远都不会忘记。

晚上的比赛准时在伯纳乌拉开序幕。

卡卡把父亲和儿子小心安顿在主席台的包厢里之后，才进入更衣室与队友们会合。自从三年前离开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回这座球场。

整个伯纳乌球场座无虚席，观众们却并不像平时的联赛和欧冠那样立场分明。球场上的场面也并没有什么火药味——如果说从前的比赛是为了胜利的拼杀，那么今天就是为了纪念的舞蹈。这些带给球迷们十几年美妙时光的球星们，大多体能和速度已然不复当年，却仍然保持着绝佳的意识。如果像科幻小说里写的那样可以用意识控制机器，卡卡心想，那么自己大概可以踢到八十岁吧。。。不过离开了人类的血肉之躯，运动又还有什么魅力呢？